第七十二章、各自不同
這天晚上，時鎂沒有睡著。
??她睜著眼睛側身躺了一夜後，第二天一大早便和李井說了一句話：“我想把劉大工一家子引到這邊來。”
??雲娘聽了眉頭立是便皺了起來，好不容易甩開那些人，怎麽娘子又要把人給引過來呢？
??“娘子，恕奴婢多嘴。您要是隻引過來劉大工一家，是不難的。可問題在於：那劉大工肯隻帶著自己一家人和您過來嗎？要是他舍不得拋下自己的族人怎麽辦？他要帶他們一起過來可如何是好？”
??這地方就這麽點子大，就他們一家子住也便罷了，再來兩三這也使得。可若是一下子來了七八家，那可就不成了。而最可怕的是：“要是您隻帶了他們幾家，後頭卻引來了成百上千的人，可如何使得？暴民之亂，那可是傾城之災啊！娘子，介時莫說你有些功夫，你便是神仙下世也擋不了那些瘋了的人。”
??那她就在這邊安享其成？
??時鎂看著雲娘好笑，眼神輕蔑。但她並不打算和雲娘講什麽道理，隻問李井：“你的意見呢？”
??李井眼神幽深得一汪深潭，他食指相抵，目光專注地看她：“我不反對你把人接過來，但我隻想問清楚，接過來後你打算如何安排？這小小一處，住不下許多人的。而整個平安縣治下的居民加起來有將近五千人。若是這麽多的人全湧來此處，你可有對策？”
??時鎂沉吟了一下，後認真道：“我想過這個問題。千數以上的人我不敢保證，但千數以下的人，我還是有辦法的。”
??“什麽辦法？”
??李井覺得阿美似乎有事在瞞著他了。果然，時鎂這次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收拾了一下隨身的東西便走了。
??李井忠叔很快跟在身後，雲娘也想跟的，卻奈何她的腳程跟不上二人，被落下了。
??李井忠叔一開始跟著阿美倒也不難，可後來當他們來到需要攀岩而上的那處直壁時，問題出現了。
??阿美這裏幾個輕縱便跳下去了，他們二人卻是看著那十幾米外，從山壁上長出來的鬆柏枝杈，無能為力了。
??“主子，怎麽辦？”
??忠叔揖首相向，李井卻是看著遠方、一字不吐了。
??時鎂一路快行，兩天後，終於發現了一處人煙密集之地。
??就在她之前來過的山路上，一個不小的山坳裏，如今已住了將近上千人。
??這些人當中，隻有很少一部分人有山洞居住，其餘大部分人都是一團一夥的找個背風的地方，用些樹枝搭個窩棚一樣的地方擠在一起避寒。
??今天的風更大了，已有不少人凍得暈死過去。山穀裏到處都是哀泣哭嚎的聲音。
??時鎂蒙著臉從小徑上摸過來時，因身上的衣服讓掛出了不少口子和灰塵，所以無人注意她。
??她在營地備受了大半圈後，終於尋到了劉大工一家子。
??他們一家子正避在一個大石之後，頂上搭了些樹幹，算是多少擋著風勢。在這麽多流民中間，他們家不算是很差的那種了，但人人的臉上也都帶了疲憊。
??時鎂走到他家附近時，正聽劉大講：“爹，我看咱們一直在這兒呆著不是個事兒。這麽多人聚在一處，遲早有一天糧食會吃光的。到時候不知會出什麽樣的事？我看，咱們不如找個地方搬走吧。一來，人越少，越不容易染上毛病，二來，咱們的糧食多，這幾天我覺得已經有人盯上咱家了。隻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下手，可再過幾天就保不住了。”
??劉大工也覺得繼續呆在這裏不便，然：“能去哪兒呢？你也不是頭一次進梁山了，這裏已經是咱們能走到的最深處了。再往裏，那不是懸崖就是峭壁，人根本過不去。”
??“要是能過得去呢？”
??一個低沉的女聲響起，劉謙一下子便聽出來了：“娘子。”
??大家夥扭臉朝聲兒來的地方一看，果然，從石頭後走出來的女子正是那李娘子。
??她看著眾人，目光中帶著奇異的光彩，一字一句道：“我有個地方比這裏要好一些，但是放不下許多的人。你們各處去問問親友，今天晚上隨我出發。記住，人數不要超過三百。”
??這樣好的消息，自是再好不過了。
??劉大工趕緊讓兒子去招乎親友，至於時鎂則隱身在了石家的窩棚裏。
??田氏從懷裏拿出了一塊幹餅給她：“娘子吃些吧，我瞧你這幾天也瘦了。“
??時鎂卻擺手：“不必，你們也不多，先攢著些吧，等到了那地方，就有東西可吃了。”
??一聽說他們將要去的那處，不但比這裏要好，還有東西可吃，劉家的女人全都興奮起來了。
??那劉二嫂更是一個勁地往過擠：“李娘子，這事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我們村的人也算是每天進進出出的了，可城裏有疫症的事卻是壓根沒人發現，你怎麽就知道了？”
??這話問得！田氏不滿地瞪了二兒媳一眼：“你沒事幹，那麽多嘴幹什麽？”
??劉二嫂讓婆婆訓了，不敢頂嘴。可她這心裏實在是好奇，明明他們村也有不少人每天出來進去，各個村竄悠的，怎的這事就一點風聲都沒有？
??而這個李娘子，才十二三的年紀吧，怎的就這樣伶俐了？
??她是既好奇，又有些嫉妒。
??時鎂發現了。
??說實話，她不喜歡這人，和他兒子一樣刁滑。
??所以，她回答了：“你想知道原因？”
??“對！”劉二嫂本以為李娘子怕是不會理她的，不想竟是要說，她高興壞了，豎起耳朵身子前湊，兩隻眼珠子亮得都發光了。
??時鎂越看越是想笑，笑得直眥出了自己的一口銀牙：“那還不簡單？肯定是因為有染了疫症的人到了我們村了啊。否則，我怎麽會從自己家裏跑出來呢？”
??這話一說，帳蓬裏的人都呆了。
??劉二嫂原本剛才是一個勁地往時鎂這裏湊的，可現在卻是兔子一樣立時蹦出了三丈遠去，就連兒子也扯到了一邊，生怕沾染上一點氣息似的。
??這副作派，實在是太丟臉了！
??田氏原本對這個小兒媳還是有幾分疼愛的。她的長媳是自己的親侄女，所以平素行事她總是偏疼一些老二，生怕她覺得在這家裏不公。
??可如今，真是看不下眼去了。
??她一把拉住了時鎂，將她扯得與自己更近一些。
??劉二嫂看了就想勸婆婆一句，可一抬眼卻發現大嫂也坐過去了。再看時，連謙哥也湊到跟前去了。
??這些人就不怕染毛病嗎？
??劉二嫂心中暗罵，這些人真是為了巴結，連命都不要了。
??時鎂看著好笑，卻不去理她。反是扭頭問起田氏：“這兩天，這裏可有發現有人生病的？”
??提起這事，田氏也覺得古怪，一氣搖頭講：“沒有呢。是有幾個過世的，也有幾個受傷的，可是象疫症那樣的卻沒有發現。”
??“那過世的人當中，是大人多還是小孩多還是老人多？”
??這個劉謙知道：“幾個去世的人裏，都是老人家。有幾個是氣喘上不來一下子沒了的，還有是受凍了高燒燒沒的，兩個幾個是不小心摔倒了直接摔死的。並沒有孩子和大人病死的。”
??這樣就好！
??“看來這裏是一時沒人有疫症了。”
??時鎂的這個推測其實也是劉家人這幾天唯一發現的一件好事。餓不餓的都是小事，沒疫症便是上上的大幸。
??大家夥在蓬裏挨了一天，晚上天黑後，便由時鎂帶隊，悄悄地帶著這些人從人跡罕至的小道往深山裏去了。因他們這隊人前前後後也有二百多戶，再小的動作這麽多人一起動，也會驚了不少的人。這些人雖不知道這些人是幹什麽，但總比困死在這裏強，便有不少跟了上來。
??劉大工自然發現了，便問李娘子這事怎麽該怎麽辦？
??時鎂的回答是：“由著他們吧。”
??就這樣，一隊人前前後後在密林從中鑽營了一夜後，天亮前，終於抵達了一處山穀。
??地方不是很大，卻讓所有的人都沒料到的是這裏竟然有一處水泊，而湖裏竟然有為數不少的鮮魚。
??這下終於有吃的了！
??這些逃難的人當中，雖然大部分人都帶了糧，可是一個人能背的糧畢竟是少數。這七八天下來已是吃得差不多。有些家裏不豐裕的甚至沒有多少糧食可帶，結果隻得餓著肚子。
??如今好不容易看見魚了，歡喜得什麽也不管了，立時便衝了上去。甚至還有人為著這個打起來的。
??劉謙在旁看得實在搖頭。這些人明明是一路跟著他們來的，到了這樣有吃食的地方卻是連恩公的麵都不看一眼，便隻管自己吃喝。
??這種行徑，實在是讓人齒冷。
??但娘子這裏卻似乎並不在意，眼看著跟來的人都差不多進了穀後，便和劉大工提出了告辭。
??劉大工有些不解：“娘子這是要到哪裏去？”如今這世道，好不容易有了這樣的地方，娘子怎麽反倒走了？
??“我有我的事要辦！”
??時鎂能和他們說的也隻有這些了，起碼目前隻有這樣。
??劉大工有心想再勸兩句，卻被謙哥拉住了。
??時鎂笑著摸摸這孩子的頭：“你是個聰明懂事的，剛才也聽到我說了什麽，長個心眼才能保護住你家裏的人，明白嗎？”
??劉謙重重點頭：“小的知道了。娘子還請一路保重。等大事平定了，小人一定還要到府上去做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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