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石母軾親

  作為興慶府內最大的一所群山，梁山自東向西貫穿了五個縣，南北橫跨最寬處將近四百裏，圍繞著梁山附近的村落大大小小有將近百座。但若論起與梁山相鄰最近的卻要數平安縣下的小梁村。


  ??此村三麵靠山，一麵接壤平原，幾十年來，這裏的村民們一年兩季靠地吃飯，另外兩季靠山養家。可說是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十分舒適平淡。


  ??卻不想：兩年前，溫和了幾十年的皇帝老爺突然要打仗，各省各道抽調兵丁。小梁村的大半青壯勞力全被征了去。


  ??這一走便是大半年！


  ??等秋末冬初時，捷報終於傳來。


  ??天朝和韃韃的戰事打贏了！

  ??各家各戶為此喜笑顏開，都等著家裏的男人回來。卻不想：伸長了脖子等了半個月，最後等回來的卻隻是村東頭的李大河，一個人。而據他所說：村子裏出去的二十多個青壯男人，竟然除了他，全都戰死了！

  ??這話一出，村子裏幾乎一大半的人家全都當場哭嚎了起來。幾個上了年紀的，甚至一頭便暈死了過去。


  ??裏正少不得趕緊招呼人進城請郎中。可小梁村離城有近三十裏的路程，便是趕著村裏最快的騾車去請，也得大半日才能回來。


  ??這一來一去的，就要一天功夫。


  ??可是，也不能不請啊！

  ??於是，裏正急急忙忙地架著車往城裏去了。至於各家各戶，沒人暈過去的自是拉著李大河問個不停，有人暈過去的則是趕緊架著自家的老人回屋，看看這事可怎麽辦才好？

  ??這當中，又以村東頭的石家最是倒黴。


  ??石家人丁單薄，他家公公早逝，石婆婆膝下隻有一個兒子。少時家境也不好，但因石江勇能幹，地裏山裏兩不誤，家境漸自也好了起來。長大成家，娶的媳婦也是十裏八村出了名的美人。雖說一連生了三個閨女，但兩口子都還年輕，以後也不怕沒兒子傳香火。


  ??可如今，石江勇死在了外頭，那豈不是就是石家連一個男人也沒了？


  ??石婆婆一頭就紮在了地上。偏生家裏沒個男人，隻得讓石氏和三個孫女又背又拉著回了家。可這一大三小四個女人能有什麽力氣？眼看著要過門檻了，嘩啦一下，四個連大帶小的和背上背的那個老的，便一起摔倒了。


  ??石婆婆本來便暈過去了，這下子再摔了一下，氣息便更弱了。石氏起來本要趕緊去看婆婆，卻不想小女兒突然哭著叫了起來：“娘，娘，你看二姐。”


  ??石氏扭頭一看，媽呀！二丫頭阿美竟是一頭撞在了門後的大石頭上，滿頭全是血了。


  ??石氏這下急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趕緊扯著兩個女兒把這一老一小給挪到裏屋的炕上。


  ??老的也便罷了，一時倒無大礙。可這小的腦袋上的血卻是一個勁地往外流。


  ??石氏趕緊找了草灰給捂住，又拿布條給包起來。


  ??血，暫時象是止住了，可這終究不是個事兒啊！


  ??想來想去，石氏隻得把剩下的兩個女兒拉了過來：“你們趕緊去隔壁村找舅舅來。就說家裏出了事，娘一個人支不住了。”


  ??石家小女兒阿寶今年隻有六歲，看著二姐頭上的血，這會嚇得都不會說話了。


  ??倒是大女兒阿玉還算鎮定：“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讓阿寶留下來幫你吧。”


  ??石氏氣得捶她：“你妹子這麽小，留下來能幹什麽？娘讓你帶她去，就是想讓她留在你舅舅家。她身子弱，別這陣子家裏亂，再把她帶累了。”


  ??石玉這才明白娘的打算，趕緊便帶著三妹走了。


  ??石玉心想：他們舅舅家就在離這裏不到三裏的大柳樹村，步行大半個時辰就到。這會子走的話，估計天黑前就到了。舅舅腳力強，家裏還有一頭騾子，回來的時候肯定便更快了。到時候妹妹和阿奶便全有救了。


  ??隻是，任石玉怎麽也沒想到的是：她前腳才走，後腳石氏便把家裏的大門，從裏麵閂住了。


  ??急匆匆地跑回屋子裏，可頭一個看的卻不是滿頭是血的自家女兒，而是衝到了自家婆婆麵前。低頭瞧瞧，見這老東西還昏著，嘴角便逸出了一抹冷笑。左右瞅瞅，正好看到了旁邊炕桌上針線笸籮裏放著一隻納鞋底用的錐子。


  ??那錐子長不過兩寸，頂頭尖尖，可越往越下竟是越粗，粗到底部時竟有黃豆那麽大了。


  ??石氏看著那錐子，心中又是焦慮又是興奮。一把抄在手裏後，看著麵前炕上那個暈死過去的老虔婆，想再這些年她對她的折磨，想著她那如今尚且不知道還在何處的兒子。


  ??一股怒火便再壓抑不住，左手捂住她的嘴，右邊全力往裏的貫，噗的一聲，便把那錐子直直的紮進了那老虔婆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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