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寧遠風雲
寧遠鎮。
??天空下起了細密的雨,四周的山峰都籠罩上了一層霧氣,稀薄不堪。
??“岑夫子你這就準備回去了?”洛歸塵看著正在收拾東西的老者問道。
??岑夫子把賬本疊出一個細微的折痕轉頭道:“是啊,今天天氣不是太好,我早些回去把學生的課都教給他們,回去的晚了怕是教不完。山路難走你也早些回去吧。”岑夫子聲音很是溫和,對麵這個堪堪十歲出頭的少年甚是討他歡心,所以他並不介意對後者的態度溫柔一點。
??洛歸塵應了一聲,匆匆跑到門外把老者的蓑衣摘了下來道:“岑夫子,你讓我背的民風詞我差不多都能背下來了,什麽時候獎勵我一下。”少年隻有十歲出頭,穿著油膩的黃色衣服,頭發也是亂糟糟,像是腦袋上頂了一個碩大的雞窩,但是並不顯得邋遢,因為生的好看。
??岑夫子接過雨蓑,有條不紊的套在自己的身上,語氣頗為不平靜道:“過了這個清明你就來我書齋上學吧,嗯,對了,茶水錢就不用交了。”
??所謂的茶水錢實際上就是繳納給岑夫子的學費,說的好聽一點,便不會顯得吃相太過難看。
??“謝謝老師,老師一路順風。”洛歸塵聲音比較脆,大概變聲期還沒有到來。
??岑夫子是寧願鎮最出名的夫子,教書育人倒也是頗為敬業,連鎮長都曾經是夫子的學生。但是人活的越久欲望也就越大,所以岑夫子來這間最為出名的客棧做賬房,客棧的酒水生意全部都要經他之手,一年下來也是能賺不少黑心錢。
??岑夫子在雨中越走越遠,這個洛家小子給他帶來的震撼著實不小,《民風詞》可不是一般人能夠背誦下來的,晦澀難懂,他隻教了一邊,沒曾想到這小子竟然全都被背下來了,他歎了口氣道:“真是一顆好苗子,不過可惜了……”
??鐺鐺鐺——
??從樓梯上下來一人,是個中年胖子,眼睛很小,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歸塵,你真要去上學嗎?”胖子問罷,咬了一口手裏的雞腿。
??洛歸塵一邊擦著桌子,又把板凳擺的整整齊齊沒好氣的道:“不然,你來教我吧。”
??“那哪行,岑夫子這東西雖然人品不咋地,但是還是有些真才實學的。”胖子連連擺手道。
??“有真才實學,是和你相比。”洛歸塵見雨越下越大,關了房門,門閂的緊緊地,若有所思道:“不過洛叔,你既然知道那岑夫子是要來咱們這裏當一個蛀蟲,為什麽不趕他走?”
??洛叔半倚著樓梯道:“怎麽趕,我一個小小的掌櫃可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打黑心餘的臉,你以為貪下來的錢都是岑夫子一個人的?”說著,一屁股坐了下來接著說道:“黑心餘至少要分掉一大半,不過話說回來,你小子竟然能看出賬目裏頭的紕漏,也真是了不得。”
??“瞧你這話說的,我是誰啊,寧遠鎮天才的名頭可不是白來的。”洛歸塵略微有些諂媚的給洛掌櫃道了一杯茶說道。
??洛掌櫃看著這個小家夥笑罵道:“別貧了,快去打理一下自己,過兩天乘龍會就要開始了,咱們可是有的忙了。”
??待洛掌櫃一走,洛歸塵便不苟言笑起來,輕微皺著眉道:“岑夫子是嗎,我讓你知道蛀蟲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寧願鎮四周環山,有一條不算湍急的小河斜斜的穿過半個鎮子。通常來說,鎮子的人活動範圍一直在下遊,但是洛歸塵就偏偏喜歡上遊。
??雖然和洛掌櫃說話比較隨意,但是他從來沒有忤逆洛叔的話,因為用洛叔的話來說,在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洛叔與一幫黑衣蒙麵人就在這條河流的上遊奮力廝殺,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終於搶救除了自己。洛歸塵知道洛叔說的不全然是真的,可自己是洛叔救下來的。恩大過天。
??“明天就是清明了,岑夫子沒有收我的茶水錢,我也得送他一份大禮才對。”洛歸塵脫了草鞋,看著腳底下兩個碩大的漏洞,麵色不悅的將其踢進河裏,而後連衣服也沒脫直接跳進了河裏。
??河水溫熱,這倒是把洛歸塵嚇了一跳,不過他嗅了下河水沒什麽異味才安下心,像一隻翻著肚皮的青蛙一樣在水麵時落時浮,悠閑自在的想道:以後可以把洛叔喊過來,讓他也泡一下。
??寧遠鎮的夜晚很安靜,月光明亮的在地上拋灑一道長長的陰影,腳步聲由遠及近,岑夫子推開朱紅色的大門,抬起腳步邁進去。
??“老師,快進屋裏坐,我可是剛從外地特意給你帶了上好的茶葉,正兒知道你喜歡喝茶讓我多給你準備一點。”聲音裏摻雜的熱情不容置疑,餘成軒一身便裝,把岑夫子身上的蓑衣給去了下來道:“回頭我讓下人給您送過去幾把細傘。”
??岑夫子有些遲疑道:“餘鎮長大可不必如此,無功不受祿。”
??茶香氤氳,就連岑夫子這種挑剔的人也對餘鎮長帶來的茶葉甚是滿意。
??餘鎮長看岑夫子麵色微微緩和了一點,又接著說道:“正兒,把那清茶給老師拿過來。”
??餘方正也算得上是寧遠鎮遠近聞名的天才少年,但是這些年卻被憑空出現的洛歸塵狠狠地壓了一頭,其實在岑夫子的眼中,餘方正和洛歸塵唯一的差別便是在年齡之上,洛歸塵足足比前者小了五歲。
??“老師,過兩天的乘龍會你看能不能照拂一下正兒?”鎮長緩緩的說道,這也是今天他主要的目的,其實乘龍會隻是寧願鎮人的叫法,實際上隻是選拔門派弟子。
??以往的乘龍會隻會在很遠的大縣舉行,但是今年卻一反常態選在了寧遠鎮,而寧遠鎮唯一一個書齋先生——岑夫子便是上頭指派的接待人,還是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這也是最近餘鎮長和岑夫子牽扯多了的原因。
??而同一時間,洛家客棧,洛掌櫃也在一本正經的同端坐在對麵的洛歸塵講道:“乘龍會對接我們來說特別重要,你懂了嗎?過幾天來我們這裏的人可都是土財主!歸塵啊,你一定要用自己純真的模樣去……誘惑他們……”洛掌櫃絲毫沒有意識道自己正在帶偏後者。
??洛歸塵心不在焉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做事包你滿意。”擺了擺手道:“我感覺我需要休息。”
??洛掌櫃佯裝嫌棄起身道:“臭小子,長大了是吧,不說你了,早點休息,過兩天可有得咱們兩個忙活的了。”
??寧遠鎮的房子格局大多一致,唯獨鎮長家的稍微顯得富麗堂皇。所以岑夫子撐著細傘出來,回頭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心底裏生出許多豔羨。他摸了摸懷裏的茶葉包裹露出笑容,足足是他一年的茶水錢。
??“可惜了洛家那小子,要怪就怪你沒生在一個好人家。”岑夫子一直以為自己可以做到書上視錢財如糞土,可當他當他打開鼓囊囊的茶葉袋時,就心裏啐了一口,去他媽的狗屁聖人,都不如錢財來得實在。
??月光暗了下來,路邊一本民風詞隨著風不斷翻頁。
??洛歸塵把自己的小屋緊緊關著,緊接著從懷裏掏出來一枚好看的步搖,上麵墜著好看的珠子,說不出來是什麽材質,拿在手裏暖暖的,他感覺四肢百骸都洋溢著一股子暖意,這讓他更加堅信這步搖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寶貝。
??“不過,這東西是從河上遊漂過來的,可上遊已經是盡頭了,那這東西是從哪裏過來的呢?”他內心有些疑惑,不過卻並未糾結,能擁有這東西想來也不是無名之輩,到時候他要給他便是了。
??洛歸塵把燈吹滅,躺在靠窗的床邊,看著滿天的星星,他突然覺得幹什麽都索然無味了起來,按照洛掌櫃的話說:你小子以後也別想些有的沒的,老老實實考個功名,混個鎮長當當,老子早就受夠了黑心餘的氣了,再不濟也得當個教書先生,你下半輩子我就不用太擔心了。
??“還不睡,你小子想幹嘛?”聲音很大。
??洛歸塵翻了翻身,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扯在身上道:“洛叔我長大了,而且這是春天,不冷。你不用再偷偷看我了,你這樣子會讓我睡不著的。”聲音漸弱,他想說你不來,我都睡不著了,但是想了想,覺得肉麻止住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留下了一道聲音:“注意保暖”。甕聲甕氣的。
??洛歸塵忍不住笑出來,難得見到洛叔吃癟一次。
??飛雲之外。
??亭台水榭,精致的小亭子裏坐著兩位少女。
??“玲兒姐姐,師兄送你的東西你真的弄丟了?”少女脆生生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慌,眉間一顆血紅的朱砂痣襯得臉越加白皙。
??玲兒則是穿著深青色的衣裳,樣式不是太華麗,中規中矩的,長發及腰,不堪一握的楊柳細腰。她問道:“嗯,丟了。”
??朱砂痣少女坐了起來,在亭子裏來回走動道:“玲兒姐姐,那可是師兄送給你的,你怎麽能……這般不上心,師兄要是知道了可怎麽辦呀!”
??“丟了又如何,他要是問起,你就推到我身上。”玲兒轉過頭,月光從她鼻翼上打了個彎,蔓延到薄薄的唇,她眨了一下眼睛,湖藍色的眼睛語法迷人起來。連對麵的朱砂痣少女臉上都浮現出陶醉的神情,這種禍國殃民的妖孽,怪不得連熠熠生輝的師兄也會為之傾倒。
??“你又不是不知道,師兄對你有意……”朱砂痣少女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後者無情的打斷道:“烏龜喜歡你,你也就應該喜歡它?”
??朱砂痣少女絲毫沒有話語被打斷而感到不適,反而在這座山峰上也沒有幾個人敢這麽做,但是對麵的少女有這個資格,雖然兩個人是以姐妹相稱但是朱砂痣少女知道,凡是都因該心存敬畏,而玲兒就是凡是。
??“唉,隨你。”
??“歡歡,我現在又忽然想要那個東西了,過幾天你跟著我去。”玲兒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她有些後悔,那東西竟是沾染了自己的因果,就在剛才她感覺到,一道因果環繞了自己,很淡。
??歡歡臉上表情忽然精彩了起來,應了一聲,心裏卻是想:“該不會是對師兄有了興趣吧,這倒是個好消息。”
??而與此同時,一道傳音透過層層阻隔到了俊秀男子身邊,聽罷,男子正煉藥的手忽然一抖,碰的一聲,丹爐應聲而炸,但是男子卻還沉浸在欣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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