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婆娑世界
徐勝男冒著大雨趕到了時長遠家裏。
??她見到時長遠的一瞬間，眼淚立時掉下來了。她渴望時長遠能給她一個擁抱。時長遠沒抱她。
??他走到洗手間拿了一個大的浴巾，給她擦頭發。他說：“怎麽不說拿個傘再出來？”
??他不主動，徐勝男便主動了，徐勝男拿手摟住他的脖子。她臉上的水珠往下掉，有雨水，或許也有淚水。她說：“我發現你是愛我的。”
??時長遠說：“對。”
??徐勝男終於哭出了聲音。
??時長遠楞了一下，手忙腳亂的哄她：“怎麽了？怎麽了？”
??徐勝男哭得嗚嗚咽咽：“那你就不要走。”
??她覺得自己這話說得過分。時長遠並不知道她內心這麽許多彎繞複雜，不知道她心裏經曆了多少天人交戰。
??可時長遠回答的還是幹脆利索。時長遠說：“你不讓我走，我就不走，我陪著你。”
??徐勝男又哭了。她覺得這回的哭是不同的，是終於感受到安全，心終於落地的安全感。
??是洗刷了過去所有的漂泊無依，是終於有了棲息地，是終於有了歸依也有了皈依的圓滿感。
??她還是想讓時長遠看見她的心。她說：“我要告訴你，我想明白了，你是愛我的。當我發現你愛著我的時候，我就發現，我也在愛著你。”
??她有些羞怯，羞怯是對“愛”這個字眼的陌生。羞怯之餘是大膽和坦然。她不再奢望時長遠可以懂他。
??她以前覺得時長遠不懂她，她會孤獨會寂寞，她的心事不被人看見。
??可就在感受到時長遠愛她的時候，一切都不再重要。
??人一輩子會遇到太多事情，產生太多情緒。她一直執著追求的“精神契合”，或許和吃一頓好吃的，和看一場電影，和有一次浪漫的約會，並沒什麽不同，不過都是再爛俗不過的欲望。
??不過內心有缺失，想要被滿足。
??而一個人真的可以滿足另外一個人嗎？真的可以去填補另外一個人心靈上的黑洞？她不相信有。或即便是真的有，也不是恒長持久的。
??人的念頭起落，何其多也。倘若她現在覺得孤苦無依，被時長遠看見和懂得。那麽下一秒，她又升出一個念頭，時長遠也必須要隨時看見？隨時接的住？
??這樣的人不存在。她也並不能做到隨時都能接納和看見時長遠的情緒。
??人生原本孤苦，所謂婆娑世界。
??或許，上帝的應該留給上帝，撒旦的應該留給撒旦。廚師的留給廚師，司機的留給司機，男友的留給男友。
??她悲傷著又歡喜著，豁達著又狹隘著。她說：“我隻要知道你愛著我，我也愛著你就夠了。我知道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就夠了。”
??時長遠摟著她。時長遠說：“我會的，我會的。我會一輩子都好好對你。”
??他引著她往洗手間走，他說：“你先洗個澡，我去給你做好吃的。乖乖聽話好不好？”
??沒有了任何過分奢求的徐勝男又被感動了。
??她用力點頭，點頭的時候仿佛果真變成了一個，像所有沉溺於戀情中的小女孩一樣，乖乖去了洗手間洗漱。
??洗漱著，聽到時長遠在門口大聲詢問：“你要不要吃魚？新鮮的帶魚，剛醃好的，我給你炸幾塊。”
??徐勝男也大聲回應：“吃！”
??她洗著澡，眼淚還是忍不住往下掉。心裏是沉甸甸的，落到了地上的感覺。
??單身或是隻淺顯停留在戀情裏的人是輕的，是漂的，是沒有根的。
??她意識到她的根正在長出來，紮根在了這世界上，從此開始吃五穀雜糧，接雷霆雨露，變成所有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該感恩，這已經是上天恩賜。
??***
??徐慶友和張姍姍睡了一晚上，意外的發現，他對張姍姍並沒有想象中的反感。
??想象這種東西，總是習慣誇大扭曲，真是迎麵而上，會發現如此簡單容易。
??他起床看著張姍姍的臉，看到她臉上滿滿的安詳和滿足，心莫名也軟了。
??他輕手輕腳的下床穿衣服，張姍姍卻還是醒了。
??張姍姍喊他：“老公。”
??他難得的溫柔：“你再睡會，等會孩子要醒了。”
??張姍姍不肯，噘著嘴說：“我要個抱抱才繼續睡。”
??徐慶友猶豫了一下，果然走到床頭，給了她一個寬寬鬆鬆的擁抱。
??擁抱完，張姍姍終於滿足了。張姍姍說：“老公，晚上下班早點回家。我跟寶寶在家裏等著你。”
??徐慶友點了點頭，終於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心裏甚至還感受到了一種踏實，或者.……類似於滿足。
??人的感覺總是很奇妙。當你努力做出一個笑的表情的時候，心情也會跟著變好。
??當你努力扮演恩愛和諧的時候，也就真的能夠感受到恩愛和諧。
??除了偶爾……心會有一點空……
??可，空又算得了什麽問題，成年人的世界，誰還沒點兒空蕩苦寂。
??又或許，男人天生就是要承受這些的。
??徐慶友決定認命了。
??***
??江北橘給徐武旺做了一頓飯，是碗掛麵臥了雞蛋。
??徐武旺吃的百感交集。
??江北橘說：“你尋死，尋死有用啊？咱倆都過了大半輩子了，你還沒讓我享點福，你這就要死，你對得起我嗎？”
??江北橘拿袖子抹著眼淚。
??徐武旺紮著腦袋吃麵，也掉著眼淚，淚珠子啪嗒啪嗒的往碗掉。
??經了江北橘把他從閻王爺手裏搶下來那一場，他認了這個女人的“刀子嘴豆腐心”，他從她的眼淚裏看到了她的心疼和擔憂，他自動把她的話翻譯了一下：“你怎麽能尋死呢，咱倆才過了半輩子，你尋死了，剩下我自己，我可怎麽活。”
??他翻譯好了，抬著腦袋看江北橘：“我不死了，下輩子，我得讓你享福呀。我幹不了直播，我還不能幹別的了？”
??江北橘頭一回見他說暖心窩子的話，一時間，心又酸了。她說：“誰要享福啦？你安安生生的別讓我操心就行了。”
??徐武旺繼續紮著腦袋吃飯，他依舊為這句話進行了翻譯：“誰要享福了，吃苦我也要跟著你。”
??他發現理解和表達能力真是一種高深的學問，每個人都覺得，這有什麽難，自己從小就會。可他這把年紀了，才學會去理解別人的話。
??他又想，幸好他現在理解了，還為時不晚。往後，還有大把的日子好過。
??***
??一切都很好，徐家的日子，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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