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神神叨叨
徐慶友又接了一個活兒。
??他管這個叫活兒。人還是他自己拉來的。是夜場幹活的少爺給他介紹的一個妹子。
??妹子十八歲，穿得暴露，打扮濃豔，手指甲留的老長，塗抹著亂七八糟的花色。
??徐慶友見到這妹子，覺得自己像掃描器一樣，立時就把她從上到下，從頭到腳都掃描了個透徹。
??他想起了他寫下的那些個圈圈框框，他開口問妹子：“想找個什麽樣的房子？”
??他心說，要便宜的有便宜的，要貴的有貴的，要好的有好的，要孬的有孬的。
??買賣嘛，無非一個是東西，一個是質量。
??妹子說：“想找個什麽樣的？想找個房子好點的，價格低點的唄。”
??徐慶友被噎了一下，隻說有那種房子他還想住。世界是平衡的，天底下哪兒來那麽多好事兒。
??可是這話，他不敢直接跟妹子說。
??他又想到了他的招數，分類別類。以往的分門別類太小，隻想著客人是有錢沒錢，是講究生活品質不講究生活品質。今個兒一見到這個妹子，他立時就又有了新的感悟：還得因人而異，專門定製。
??他考慮著小姐們的需求，想著一定得是私密的。幹這種活計，不適合跟人合租。時間上有差異，合租影響別人也影響自己。幹這種活兒還私密，不適宜讓人知道，能偷偷摸摸是最好。
??小姐們是有錢的，大部分也都蠢，沒有積蓄意識。小部分知道自己是在泥坑裏，隻想著快點撈錢攢錢，等到覺得錢攢夠了，就翩然離場，找個老實人嫁了。
??他判斷著這個妹子是個蠢的，是個敢花能花的，從她花裏胡哨的手指甲就能看出來。
??他說：“咱們也不算生人，你也別想著我會殺熟什麽的。我給你報的價，不管是房租還是中介費，肯定都是最低的。”
??妹子說：“長得這麽帥，人品肯定錯不了啦！”
??他在心裏冷笑，隻說果然是當慣小姐了，一說話就一副風塵的，勾引的味道。
??可馬上，他又意識到，他不能這樣想。妹子現在是他的客戶，不管她的職業是什麽，在他這兒，就隻有客戶這樣一個身份。
??他沒看過什麽大道理，卻天然知道，當你對一個人產生了輕視、厭惡等情緒，必然會被人準確的接收。
??人都接收到了你的惡意，誰還願意跟你做買賣？
??徐慶友立時就轉變了態度。他在心裏真誠的替妹子考慮著，說：“我以前也是做夜場的，咱們也算是一類人。我當初在哪兒住著？在一個小旅館，現在想想，都覺真是漂泊的慌。咱們做這個行業，本來就有種漂泊感了，再不給自己找點穩定，那一天天多難。”
??他說：“你這要找房子，價格肯定得考慮，可你不能把價格放在第一位，你得找個你能安安心心常住的。”
??妹子眨巴著大眼睛，狹長的黑眼睫毛撲閃著。徐慶友覺得這眼睫毛真不好看，顯得又風塵又髒。髒不是心理潔癖上那個髒，是真的黑乎乎亂騰騰的髒。什麽都是過度了才好？眼越大越好，眼睫毛越唱越好？
??他說：“我這兒給你推進幾個公寓。這公寓有幾個好處，第一個是隔音好，私密性強。還有一個是舒服，有那種loft，兩層鏤空的，那裝修出來的效果，跟別墅似的。你說一兩個人，住別墅吧浪費？又貴，從風水上說也不好，這房子大了，人少，是房子壓人，不聚財。”
??他覺得自己這幾句話說的好，說著聚財了，又想起小姐們最大的共性：都想拚命掙錢，來塊錢。
??他說：“這loft，兩層當一層，通透，這通透又不那麽大，自己一個人住或兩個人住都不錯，緊密又通透，住這種，又有安全感又聚財。”
??妹子笑的花枝亂顫：“哎呀，我就租個房子，你看你這一套一套的。不知道的，還當你是要賣房子了。”
??徐慶友拿了電動車鑰匙，說：“走，我領你看看去。”
??妹子說：“行了，坐我的車吧。”
??徐慶友歎了口氣。夜場的人就這麽個德性。有了點錢不說存著買房子，要買車買蘋果買首飾，買一堆亂七八糟花裏胡哨的東西。
??那些東西能當吃能當喝？車一落地就貶值，還得花錢養護。
??他以前開車，昨天想著，單位離家這麽近，去看房子還怕堵，怎麽算都不如電車方便。
??這麽想著，突然又詫異了。他意識到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變成了一個像他爹或者像他媽，像所有上了年紀的會過日子的人一樣，開始精打細算了。
??他不知道這變化究竟是好還是不好，跟著妹子，沉默的上了車。
??妹子在車上挑逗他，說：“帥哥，有女朋友了沒？”
??徐慶友沉默了一會，說：“孩子都有了。”
??說著，心裏又異樣了一下。他又重複了一遍：“是個閨女。”他是在說給自己聽。想以這種方式來再次肯定，再次確定，他已經結婚了，有孩子了。
??他沉默著，發現這種已婚已育男人的身份並不那麽讓人難以接受。
??甚至似乎……還產生了一種類似於踏實一樣的感覺。
??兩人很快就到了公寓樓下。
??徐慶友對妹子介紹著：“公寓的位置一般都挺好，是屬於繁華位置，這附近也好幾個場子，你要是想換地方工作，也方便。”
??妹子說：“這還真是，皇宮和嫦娥就在這附近，走路估計也挺近的。這地方倒是挺好。”
??徐慶友說：“買衣服呀，做頭發化妝也方便。前頭有個大商場，想怎麽花錢怎麽花錢，後頭有個菜市場，想怎麽省錢怎麽省錢。”
??妹子又樂了：“誒，說真的，我還是頭一回見租房子的中介還像你這麽能說會道的。”
??徐慶友說：“租房子這活兒，誰都能幹。還有啊，我不光租房子，手上也有二手房呀，等你哪天想買了，我給你琢磨一套。”
??說著話，進了門。房子裝修的很好，妹子在屋子裏轉了幾圈，眉眼裏全是舒展。
??徐慶友知道有門，說：“這房子沒往外租過，這回往外租，還是頭一回。我說心裏話啊，我做這行業的，看的房子多去了。那些住過太多人的房子，你一進門就能感覺到，也不知道怎麽形容，不知道是味道還是啥，要不就是氣場吧。那氣場就又雜又亂，讓人不舒服。我家裏，我爹我媽都是個神神叨叨的，信這個，住那樣的房子，肯定不如住這種寬敞亮堂的運氣好。”
??他話半真半假，去那些租過很多人的舊房子裏，確實不如新房子讓人舒服，可運氣這種東西，鬼知道跟房子有沒有關係。
??他是不信這個的，可他知道夜場的妹子都信這個。
??平常沒台坐的時候，一個個都自己拿著一摞紙牌擺著，也不知道使著什麽法一張張拆開，算自己今個兒的酒色財氣有多少。
??妹子說：“這房子貴吧？”
??徐慶友說：“是比住宅貴點，租房子的時候貴點，交水電費，一個人住，一月也多交幾十塊錢。”
??他又說：“可什麽東西都是一分錢一分貨，這租房子也是一樣。我是個實在人，跟你也說實在話。這房子租出去，我按房東要的最低價給你，中介也按我們公司最低走。咱們真是要省錢，也不用省在房子上。我就說句難聽的，有的妹子出去，那住賓館多少錢？你要是有個靠兒，你就跟你靠說，這是為了讓你省點錢租的個房子，你看他感動不感動，那省下的錢，不都得花你身上？”
??妹子說：“行了吧，你都這麽能說會道了，我就定了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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