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軟弱造就
徐勝男開著車直奔時長遠家裏。
??她豁出去了,不管不顧了。她就是要見他一麵。
??她不知道他何以如此薄情,兩個人總算是相處了兩年,分手後她痛不欲生,他卻歲月安好,世道怎能如此不公。
??她把車開的又快又莽撞,開的不管不顧。臨到一個紅燈,後知後覺的發現,猛地踩了刹車,卻還是撞到了前麵一輛車的車尾。
??車上立時下來了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禿著腦瓜頂,用方言對著徐勝男飆著粗話:“我操了你怎麽開車的你!”
??徐勝男心裏惱恨著,從這次追尾想到了她和葉明朗追尾,念著對葉明朗的惱恨,對這個禿頂男人沒來由的生氣:“我怎麽開車的,我就這麽開車,撞了你了?哪兒撞了,哪兒出問題了,報警行不行!”
??禿頂男人把自己的車尾前後檢查一遍,不見什麽損毀和坑疤,心裏也來著氣:“你撞了人還這麽有理?女司機的名聲都是被你們這種人帶壞的!”
??徐勝男怒氣衝衝的也下了車,下車的時候還擼了一下袖子,她頭腦昏漲著,心裏頭憋屈著許多的悶氣,她想著她都這樣了,還能由著人欺負?
??她擼著袖子,氣勢洶洶的下了車,這架勢把禿頂的中年男人唬住了。
??他立在原地,看著她先查看了一下他的車尾,一看到什麽事兒也沒有,膽更肥,氣更壯:“怎麽,我撞著你了?你哪隻眼看見我撞著你了?我他媽的就正常的踩個刹車,看見沒!我的車頭離你還有這麽一大截!”
??她拿手比劃著,氣勢洶洶的模樣,像極了江北橘。
??中年男人被她的氣勢驚呆了,看著前麵的車已經陸陸續續開走,又看著後麵的車不斷按著喇叭催促,還看見一群無聊的人站在旁邊看戲。咬著牙息事寧人:“好男不跟女鬥。”中年男人灰溜溜的鑽進了自己的車裏。
??徐勝男立時就像個癟了個氣球,渾身的精氣神喪盡,隻覺得腿腳沉重無力,頹喪著也回了自己車裏。
??一路,她把車開得緩慢沉重。
??她回味著自己剛才的表情和舉止,真是完完全全的江北橘附身。
??她活到這麽大,除了和江北橘,還沒這麽不講理的和誰硬杠過。她後怕著,又得意著,覺得自己甚至發現了一個真理:人性,果然是欺軟怕硬的。
??倘若她陪著小心下來各種道歉,這個大叔一定得理不饒人,好歹得說她幾句才肯罷休。
??她在一瞬間理解了江北橘。理解是終於知道她脾氣的成因。
??她想起她姥給她絮叨過的陳年往事:那時候江北橘九歲,鄰居有用處,來她家借個小推車。她姥爺把小推車從棚子裏推出來了,哪成想江北橘哭著喊著不讓,她因為芝麻綠豆的事兒跟鄰居結過仇,死活不讓她爹徐勝男的姥爺把小推車借給鄰居。她姥爺瞪著眼嗬斥她幾句,本以為她能老實了,沒想到她躺在地上打著滾的哭,說要把車借出去,就先從她身上軋過去吧。
??車最終是沒借出去,鄰居尷尬的走了。
??她姥姥說著,抬起硬邦邦的手指頭說:“誒!就沒見過這個樣的!”
??她說:“媽從小就這樣呀!”
??她姥姥說:“可不是從小就這樣,從小就沒人敢惹,沒人能鬥得了。這村裏誰不知道你姥爺家養了個刁閨女?她這刁是出了名的!”
??徐勝男心裏說:從小就刁,那是吃夠了刁的好處。倘若她犯一次刁,她姥姥或者姥爺就結結實實的給她一頓打,就像她小時候江北橘打她一樣,江北橘何以能長成現在這種模樣?
??想著,她開始恨她的姥姥姥爺了。她的姥姥姥爺不是個好的,明目張膽的喜歡幾個舅舅,冷落她媽江北橘,真是要冷落,冷落到頭冷落到底也就是了,偏偏還放縱著由著她撒嬌使性。
??他們也是在意成本的。在可控的成本之內,肆無忌憚的重男輕女,超過了自己心理期限,就成了慫包軟蛋,由著江北橘拿捏。
??他們的愚蠢和軟弱,造就了現今這個,可以把所有人都拖進地獄裏的江北橘。
??她鼓著腮幫子也鼓著一口氣,心裏說:她也有了撒潑強硬的經驗呀,她以後絕對不會向江北橘服軟。看誰擰的過誰吧。
??她都這個年紀了,不靠她吃不靠她穿,她年富力強,她就要老了,也該著她出頭,她去服軟和委曲求全了。
??一路,把車開到時長遠樓下。停了車,心緒複雜的上樓。
??她心裏敲著鼓,不知道自己該拿捏一個怎樣的態度去麵對時長遠。
??她設想了許許多多的場景。
??在這些場景裏,她或許暗淡傷神,眉目和姿態和動作乃至聲音裏都透露著傷感和虛弱,她會對他說:“所以咱倆真的分手了是嗎,你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了是嗎?”
??這是以退為進的進攻,這是以弱為武器的進攻。她賭他對她還有著感情。
??她或許會清冷絕情,對他說:“我隻是來拿XX東西,拿完就走,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她搜尋著還有什麽是落在他這裏的,要拿什麽東西才顯得假的不那麽刻意。
??這也是以退為進的進攻,隻是更淩厲更沒有感情,更暗藏了許多劍拔弩張。這還是賭他對她還有著感情。
??她或許會充滿著感情和感性,她要帶著一點哭腔和一點柔弱,她要撲到他懷裏哭,哭的梨花帶雨,哭的楚楚可憐,她要睜著一雙撲閃撲閃的眼睛問他:“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這是她給他的台階。她從未這樣**的對他示弱,從未這樣卑微。她想著這樣求和是成功率最大的方式,但從此以後,她將在兩人的相處中占盡下風。從此不再是時長遠處處遷就忍讓她,而是她處處遷就忍讓時長遠。
??情侶之間,不管是否相愛,或者相愛到什麽程度,總要有一個權勢之爭。
??她也許還會假裝一切都沒發生,以雲淡風輕的,像朋友一樣的語氣對他說:“一起出去吃個飯吧?”
??這種態度是保守的,進可攻退可守的,她將不動聲色的打量他,將他所有反饋都看在眼裏,算計在心上。她會根據他的眼神乃至語氣決定自己的下一步路。或許是轉身就走,或許是抱上去與他擁吻。
??這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姿態,又聰明,又自卑,又可憐。
??她可憐著自己,可憐的心都疼了。
??她沒有坐電梯,一步步的順著樓梯往上爬。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爬樓。
??或許是因為膽怯,想把見時長遠的時間線拉的更長一些。或許是想給自己更多時間思考,又或者是因為,她想給他看到一個累極了,楚楚可憐的自己。
??她心緒亂著,她討厭這樣的亂,這樣的亂讓她感覺破碎。
??破碎的感覺讓她以為自己是個瘋子。
??走到了七樓,又終於走到了時長遠的門口。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敲門。
??一開始,門敲的輕緩小心。門內無人回應。
??隨後門敲的力度大了一些,還是緩慢的,猶豫的。門內依舊無人回應。
??到最後她放肆了,沒了克製和耐心,把門敲的又急又響,門內還是無人回應。
??倒是一個鄰居被她敲出來了。
??那人是個戴眼鏡的男青年,從門縫裏探出來了個腦袋,上下打量著她說:“別敲了,人家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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