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狹路相逢
時長遠在第二天和徐勝男狹路相逢。
??一整天，徐勝男都忙得焦頭爛額，在找各部門對接，看哪個部門有崗位可以接受他們組裏員工。又把待提交的考評數據一再審核修改，直改的頭昏眼花。
??她甚至把時長遠的wiki記錄研究了許多遍，轉找出他的弱項做成數據表格和自己的強項做對比。
??她心裏想著，要真論勾心鬥角，誰還不會一個樣。
??她在心裏仇視著時長遠。把他當做自己的對手乃至自己的敵人。
??這種仇視似乎讓她活了過來。讓她覺得自己前幾天的不爭不搶、由人擺布，簡直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
??她主動的去找蘇梅匯報工作，匯報中把搜集了自己團隊所有的閃光點，以她巧妙的包裝具體又客觀的呈現給她。
??蘇梅似乎是對她這種狀態十分滿意，她喜歡能幹的敢幹的，喜歡能爭的會爭的人。你的能力和優劣，總不能遮遮掩掩羞羞答答躲躲藏藏的，像個黃花大閨女的心事一樣等人發現。
??能展示出自己的能力，也屬於能力中的一種。
??她從蘇梅辦公室裏出來的時候，心裏一陣輕鬆得意。她從蘇梅的眉梢眼角看出了她的讚賞和肯定。
??她想著，成事果然在人。她甚至開始後悔，早知道能這麽輕易就虜獲蘇梅的“芳心”，她肯定早就開始行動了，那樣，說不定她能有比現在更好的機遇。
??她心裏：蘇梅也並不那麽嚴格，也並不那麽苛刻。
??或者是時長遠也並不那麽具有優勢，並不那樣強悍。
??她滿腹得意，卻沒想到剛出了辦公室門，就看見時長遠。
??時長遠手裏拿著一份檔案袋，看見她，強撐著勾出一抹苦笑。
??她不肯正視他，隻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迅速從他身邊走過去。
??她和他擦肩而過。她想：他們之間的緣分終於盡了。這個她不知道是不是愛過的男人，和她在一起了兩年的男人，終於成為了過去。
??她回到工位把剩餘的工作交代好，開了微信。微信裏鄭遠航給她留言：昨天在KTV玩兒的好嗎？
??她皺著眉頭，怨恨他沒有照見她昨晚的絕望和狼狽，怨恨他沒能及時出現。
??她知道這不怨他，她知道她的怨恨對他來說又荒唐又無理取鬧。可她還是要怨恨他。
??她不能一再分裂，一再站在一個很高的角度為所有人去想。她要關心她的感受。她的心已經對他封閉了。
??可她還是回複了，她說：玩兒得很好呀。
??她開始變得虛偽了。她不喜歡他也不放棄他。世界上諸多渣男渣女，不都是這樣，給自己留全了留足了後路。
??她想：這才是一個成熟人應該做的事情。
??葉明朗給她發了一張照片，是許多僧人在一起念經禮佛的照片。
??她看著那張照片幽幽出神。照片裏的僧人全都眉目低垂，周身都散發著沉寂和無欲無求的氣質。
??她想，或者葉明朗穿上僧衣，也會是這種模樣。
??這念頭讓她不快。
??她問葉明朗：你想我嗎？
??葉明朗說：想了，現在也在想，正在想。
??徐勝男被這句話打動了，她像所有戀愛中的蠢女人一樣問：怎麽想的？
??葉明朗說：在想，第一次見你就覺得親切熟悉，或許是有宿緣，留在這輩子解開。
??徐勝男樂了：果然是學佛的人，連說情話都說得很有禪意。
??葉明朗說：這不是情話，是真話。
??徐勝男說：不，你對我有感情，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情話。
??葉明朗說：從這個角度來說.……好像還真是這樣。
??徐勝男又樂了。
??樂著，忽然又開始傷感。她能和鄭遠航說那些情意綿綿的話，能和葉明朗說那些情意綿綿的話。卻原來說情話竟然這樣簡單。
??可為什麽她和時長遠做不到？
??她和葉明朗聊得歡天喜地，有來有往。正沉溺著，忽然生了第六感，感受到一陣壓迫的氣息。她猛地回頭，看見時長遠立在她旁邊。
??時長遠神色疲憊，聲音暗淡：“下班了，一起吃飯吧。”
??她猶豫著，說：“我男朋友可能會約我。”
??這是試探，是拔劍。她刻意想傷他。他可無動於衷，他說：“和男朋友總有機會。今天和我一起吃，改天再和他吃。”
??徐勝男垂了眼，他的無動於衷讓她感受到挫敗和無力。她說：“好。”心想著，總該有個屬於分手的儀式。
??兩人去了一家西餐廳。西餐廳在公司附近，環境是半封閉式的，起個名字，文雅又惹人聯想，叫：花開。
??兩人點了吃的，直接上了二樓。
??二樓全是半封閉的包間，麵對麵兩張沙發，一個茶幾，門口半遮著一塊竹簾。
??時長遠坐在徐勝男對麵，耐心的拿刀叉切著盤子的裏的牛排，切好後送到徐勝男盤子裏。
??徐勝男來者不拒，吃得沉默又心安理得。
??她想起第一次來咖啡廳，就被時長遠安靜文雅的給她切牛排打動。
??她想著時長遠對她的好，給她剝栗子剝核桃，切牛排。她又想著這好將來會屬於另外一個女人，內心就一陣酸澀泥濘。
??時長遠又往她盤子裏送了一塊牛排，說話漫不經心：“聽說你男朋友很帥。”
??徐勝男毫不客氣，反齒相擊：“聽說你女朋友也很漂亮。”
??時長遠垂著眼，依舊在安安靜靜的切牛排，像是沒聽到徐勝男的話。他說：“也隻有長得帥的男人才配得上你。”
??徐勝男皺著眉頭，猜不透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沉默了一會，悶悶的回了一句：“你也應該找個漂亮的。”
??時長遠抬起頭看她：“他也一定很細致敏銳，能覺察到你很多細小的情緒，並根據你的情緒做出適當的調整。”
??徐勝男的臉紅了。
??這句話是她在微博上說過的，她說她渴望那樣一個男人。
??她猜測著他看到了她的微博。
??這是一個讓人尷尬的時刻。她的所有小心思所有希冀所有渴望乃至所有刻薄所有惡毒，都昭然的展示在他麵前。
??這頓飯原來是鴻門宴，他是來興師問罪的。
??她一顆心被拉回那些舊日的委屈裏。她說：“已經分手了，你管我找的什麽人！”
??時長遠垂了頭，一言不發，繼續給她切牛排。他的平靜和冷靜讓徐勝男詫異不解。
??她不知道他昨天糾結痛苦了一整個晚上。
??她不敢開口。她忽然又開始內疚。她原本可以不那麽惡毒。她原本可以將她所有心事都瞞個徹底。
??而她寫微博的本意是什麽？或許就是被他看見。她寫了兩年，寫她所有心思所有不滿。
??她渴望著他看見，並懂她、憐惜她。或者，他可以不懂不憐惜，他可以恨她，可以感受到受傷和受辱。
??她不能自己這樣委屈。她需要拉一個人陪葬。需要有人感受到她的痛苦，和她一起痛苦。
??她這樣想著，忽然又想起了江北橘。她這樣做，和江北橘又有什麽兩樣？
??她不知道該拿怎樣的態度去麵對時長遠了。她低著頭吃牛排，吃得像隻縮頭烏龜。
??時長遠不肯放過她，他問：“你說，什麽是愛情？人應該怎麽選擇自己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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