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蛋糕生波
按著約定,這幾天該江北橘和徐武旺看護她爺,可她大姑徐文靜不肯走,說怎麽也得看著她爺做了手術,要不就算回了家,心裏也揣著惦記著,還不如在醫院熬守著好受。
??她在醫院,江北橘和徐武旺來了徐勝男這兒。
??江北橘進了門,和著衣服往床上躺下,眯著眼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因為她爺這病,她接連幾天都沒睡過一個整覺。
??徐武旺第一回來,看什麽都新鮮,四下亂瞅亂轉。
??徐勝男由著他轉,她想著床太小,睡不下三個人,睡得下她也不想跟他們一個床上睡,她琢磨著自己今晚究竟該睡在哪兒,旅館?公司?或者幹脆在家裏打個地鋪?
??想著,徐武旺從廚房裏露出個腦袋,壓著嗓子說:“你過來。”
??徐勝男知道他是怕吵醒江北橘,也輕著手腳走到廚房。徐武旺指著個烤箱問她:“這是新的?要送人呀?”
??徐勝男說:“不送人,公司發的,我不會用,就沒用過。”
??徐武旺說:“我會,那我就用啦?”
??徐勝男說:“用。”
??說完腳一抬,又出了門。
??她聽見廚房裏悉悉邃邃的響聲,不知道徐武旺在幹什麽,也沒心情管他在幹什麽。抱著手機,一會百度附近的旅館,一會又百度她爺的病。
??好一陣,徐武旺從廚房裏出來了,手上沾著幹的濕的麵粉,臉上卻有幾分喜氣:“我烤了點蛋糕,你爺愛吃這個,他也病著,吃點軟和的總沒岔.……”
??話剛說完,半睡半醒的江北橘像詐屍一樣,猛地睜開眼,扯著嗓子喊:“你說什麽?”
??徐武旺呆了一下,聲調明顯虛弱了幾分:“我說做點蛋糕拿醫院去.……”
??江北橘“蹭”地從床上跳下來,拿雙銅鈴一樣的眼睛逼視著徐武旺:“你拿醫院去?你還有心氣烤蛋糕?他明天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
??話是氣話,卻也夾著幾分真心。她爺真要是能治好,手術後免不了還得化療吃藥,那得花多少錢哪!治不好死在手術刀上,光一個手術費也就算了結了,說不定跟醫生說道說道,手術費都能少掏下不少。
??徐勝男惱了,徐武旺也惱了。徐武旺黑著臉,也開始撂狠話:“你說什麽呢你,你說的那是人話嗎?”
??他這一惱,江北橘的火氣更大了:“我說的不是人話,你倒是說句人話聽聽!日子不過了?慶友不娶媳婦了?這錢你預備怎麽掏?你是想把我吃了呀你!”
??就這一句話,徐武旺氣短了。她爺的命重要,可錢呢?錢從哪兒出?還不是得從慶友的房子裏扣,慶友比她爺重要,房子比她爺重要,錢也比她爺重要!這麽想著,他心裏更窩火了。為自己的不孝窩火,為自己的無能窩火,為江北橘的咄咄逼人窩火。窩火窩火,也隻能把火窩在心裏,他能衝誰去發呢?
??他窩著火走進廚房,烤的蛋糕剛好出了爐。他活的麵多,隻說有著烤箱,不用白不用。又陰著臉往烤箱裏放了一爐。
??端著烤好的蛋糕出來,放在桌子上,由它晾著,不說吃,也不說招呼徐勝男和江北橘吃。現下三個人都還餓著肚子,可都沉著臉,誰也沒吃飯的心思。
??好一會,徐武旺摸了把蛋糕,摸著不燙了,又起身去找塑料袋。塑料袋拿了兩個,挑挑揀揀的往裏裝。
??江北橘拿雙審賊的眼睛盯著他裝,盯著,惱著臉問:“你幹什麽呢那是?挑的那好的讓誰吃?”
??蛋糕模樣不同,有的醜有的俊。他沒抬頭,手上還挑揀著:“我說烤得多,明天早去了,也拿給人家主刀的醫生嚐嚐,多少算咱的一份心,他念著這份心能好好給做手術,不念著這份心也不能使壞。”
??他耐著性子軟著嗓子回,一是想安撫江北橘的情緒,二是想對她邀功請賞,他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和辦法總算得上是聰明的。
??江北橘得臉色更陰沉了些:“是!人家醫生是人,可不是得吃點好的!就我不是人,我就該給你們徐家門裏的人當牛做馬。誰想過我這些年過的是什麽日子?我從進了你徐家門,好吃的都是你們的,髒活累活都是我的。你那年讓人崩騙了,你跟個王八一樣縮著你那腦袋縮進了你的烏龜殼裏,我一個娘們竄前忙後的支騰起一個縫紉班給你擦屎橛子。現在慶友眼瞅著25了,連個房子都沒買下,連個媳婦都沒娶下,你還縮著你那王八脖子想往殼子裏鑽,還讓我衝在前頭給你打拚。你心裏有你那個老不死的爹,你孝順,你還想收買人家醫生,人家醫生稀罕你那醃臢東西呀!”
??一字一句,像刀子一樣捅進徐勝男心裏。
??徐武旺的鼻子裏來來回回的出著粗氣,明顯已經氣急了,嘴裏卻不敢說個一言半語。
??江北橘等著他說話,等著徐勝男說話,等著他們服軟認錯,安撫她一顆焦慮恐懼的心。她祈盼著徐武旺能站在她這邊,懂她這幾十年來的委屈和不易。她渴望著徐勝男給她些安慰和保障,拍著胸脯子對徐慶友的房子做出承諾。
??她等得心急火燎,等得眼眶子通紅。
??徐武旺沒說話,徐勝男也沒說話,兩個人跟啞巴了一樣,把臉拉得像驢一樣長。
??江北橘一顆心兵荒馬亂,抬高聲音,嗚嗚咽咽的哭喊:“你們都是些狼心狗肺的!一個個吃人飯不拉人屎的東西!你們是要把我苦死嗎?你們誰替我想過一丁點兒渣!怎麽人家那娘們傻的懶的都有爺們護著捧著,我這麽全心全意的操持家裏,吃苦受累,就被你們當成狗屎那麽嫌!還有你個丫頭片子!我供著你上大學我容易嗎?你是那好好念書的料嗎?你上高中的時候處處跟學校擰著幹跟我擰著幹,你走邪門歪道還想學畫畫,我要是不管你,你念得了大學嗎!人家那初中畢業就被媽逼著打工的,現在孝順她媽孝順的跟什麽似的,你就把你媽當成仇人!”
??徐勝男一顆心又被捅得七零八碎。她立起來收拾自己的東西,收拾了衣服,又去洗手間收拾洗漱用品。
??江北橘知道她這是要走,她嗓門低了,眼淚卻開始旺盛:“行,你就這麽對你媽。你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要飛了。你小的時候,每回你媽傷心你跟著傷心,你媽不吃飯你跟著不吃飯,你現在怎麽就成了這樣了。你是被鬼迷了呀你!”
??她聲音充滿了濃重的悲傷。徐勝男也掉了眼淚。她說:“你不能讓我一輩子都活在地獄裏,你們鬧一場,我就跟死一回一樣難受。你鬧完了,你好了,我好不了,我的天還塌著,我不能一輩子待在地獄裏,你想待,你自己待著。”
??她落荒而逃,在電梯裏聽到了江北橘歇斯底裏的哭喊和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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