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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危機

  兩處號角響起,範遂立在將旗之下,神色一變,山灣那邊情勢如何看的見,隻能見到山穀兩側布置的側軍後陣一陣騷動,其前列已然放緩了腳步,兩騎傳令兵飛也似的從後方趕過來,隔得遠遠地就摘下背上的三角火焰牙旗揮舞,將後方的軍情傳回。


  至少有一千多名身穿黑衣蒙麵的劍客從兩側後方殺入陣中,個個武藝高強,出手毒辣,一次衝陣,就擊穿了後軍三層軍陣。


  範遂容色如鐵,緩緩回顧。行在皇莊高懸頭頂,院牆雖不寬大,但足可使弓弩手作為依托,別的叛軍將領不知,範遂卻心中有數,前麵遇到的對手都是建康班直,依托院牆列陣的才是真正的百戰老兵,而在兩側又出現黑衣蒙麵隊伍,必是柴信遠留的後手。


  朝廷禦林軍班直,在山道之中散亂的到處都是,雖然死傷慘重,但至少還有幾百之數,在情況發生小小變化的鼓舞之下,也終於穩定了心神,現在正在互相靠攏,準備再戰。


  而自己麼下這些長江水軍,在經曆數百裏奔襲,再加上一場廝殺,也終於露出了疲態。


  山道之上哪些五千跳板勇士,披甲負重走的最為艱難,打得也最辛苦雖然方陣仍然穩健,但軍將的疲乏,可想而知。但現在可是破釜沉舟的時候,隻能咬牙和敵方拚殺到底。


  唯一可安慰的是,自己的人數是對方的十倍,山道雖然狹小,大軍不能全麵展開,自己可以輪番上陣,磨也要把對方磨死。


  長江水軍抄舟水手們再一次緩緩收攏隊列。一支支衝衝出去的兵馬,次第回歸陣列之中遠在山道上的跳板武士,仍然維持著如牆一般的方陣。周圍企圖騷擾的班直,半點撿不到便宜,有些不開眼的,離得近了給一輪箭羽射翻在地。


  山穀道中,到處是屍骨血跡,各種死壯扭曲的屍骨,層層疊疊,全都是大夏多年來精煉的水手,就這樣消耗在這種內部的爭鬥之中。


  長江水師利用功至院牆附近,向皇莊射出多枚火箭,煙柱升騰而起,餘介立於院牆之上,手中長弓已然弓弦崩裂,身上甲胃累累全是創痕。跟在他身邊的五百餘名射手,盡是江北百戰餘生的好男兒,這個時候剩下不足半數。


  院牆內大部分太監內持紛紛拿起刀劍作為最後一道防禦,獵獵焚燒的房舍,滿地中箭的內存宮女。


  幾萬大軍的輪番進攻,如蝗蟲一般,沒有止境。但對方真正的強軍,還沒有使用,正在等待守軍哪怕露出一點破綻,好一股而下。


  看著牆上牆下戰士準備赴死的目光,看著同樣準備以自家性命做後衛的內持,所有人都明白,援軍再不到來,行在看來是保不住了。


  遭到幾輪弓弩的進擊,有些宮女太監哭喊震天,有些則喪膽散去到處躲藏,還有同樣和禦林軍一樣的咬牙呼喊:“給俺們甲胃兵器,俺們也能咬上叛軍兩口!”


  張世傑喘著粗氣,四下茫然張望,剛才廝殺消耗了太多氣力,讓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身在何方。身後傳來自家兒郎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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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之聲:“張大人,快退回去,敵人已近退回山腳,我們要列好陣型,迎接敵人下一次進攻。”


  旁邊突然遞過一個水葫蘆,張世傑茫然接過,卻呆呆的打不開塞子。遞水葫蘆的漢子三十出頭的年紀,筋骨結實,滿臉的胡須又長又亂。他默不作聲的拿回去,想拔開塞子,手上全是血,拔了兩下隻是打滑,最後幹脆一刀削掉葫蘆口,這響動才讓張世傑緩回神來。


  那漢子再度將葫蘆遞過來,低聲問道:“俺們還要打多久?三千多名兄弟現在剩下不足一千,援軍還不到來,就怕是撐不下去了。”


  張世傑轉頭,冷冷的看著他:“怕了?”


  那漢子笑笑:“怕個鳥,俺兄弟三人,一個死在北平破城之時,一個跟甘奉大帥在鎮南城死球。衝著兩個哥哥,俺也不能給家族丟臉-——俺隻是想問問,這皇莊還要堅持多久,援軍才能到來。”


  天色漸明餘介站在高處,東方已近泛起魚白,能見處漸漸高了起來,可以將行在四下看的清清楚楚。無群無盡的叛軍,已近將三麵圍的水泄不通,無數螞蟻似的人馬,在皇莊之外奔走,還有數不清的軍馬,正絡繹而來,似乎沒有窮盡的時候。


  從這裏看過去,皇莊院牆低矮的如同趴在地麵上一般,隻是黑黒的一條線。圍著院牆敵人已近豎起了三四部拋石的器戒,不一會,拋石機開始發射,小小的黑點從空中遠處劃過,到了近前突然變大,砸在院牆上,就激起一大片塵煙,院牆一陣晃動。


  在這樣鋪天蓋地的軍勢之下,皇莊仿佛就能一腳踩踏也似。隻要攻陷此地其他那些對手,或消滅,或勸降,就算一時解決不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大軍此刻首要快速占領此處,就能掌握一切主動。


  可是院中守軍,卻沒有半點出逃的意思。


  遠處五裏外,五個指揮的騎軍,匆匆忙而集。這全部果勇和敢勇兩營的騎兵,從半夜起,在狄新的率領下一路衝殺過來,卻原來是狄新等人回到建康,發現皇城已被叛軍攻破,皇後等生死不知,健康城敵我雙方卻各控半城,一時僵持不下。


  狄新與韓重合議後兵分兩路,韓重帥果勇營與叛軍在都城對持,柳宗率領敢勇營大軍出西門救援行在,狄新帥所有騎兵為選鋒在前開路。


  五千騎軍經過連場衝陣,終於到達整個戰場的心髒之處。兜鍪之下,都是滿臉的灰汗,雖然竭力站的直且穩,可有些人腰都明顯有點塌了。弓手們倒在不住地抖著手臂,活動血脈,盡力從酸麻中恢複過來。在軍將的指揮下,一列列的士卒輪番坐地休息,隻要坐在地上,都在大口的喘氣。摘下水葫蘆大口大口的喝著茶水。


  旁邊的戰馬,剛開始都是如虎的出擊,現在卻是滿身大汗,都垂著頭尋找著道路上的青草枯葉,一些軍士不顧自己疲勞欲死,將輕易不得動用的膠州糖熬出的糖塊,塞到馬嘴裏,讓這些馬盡快恢複些精力。幾個時辰的不斷奔襲,再不等修整,繼續役使,隻怕要倒閉不少上好的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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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莊行在議事大廳,初時的忙碌也正在收斂起來,肅宗皇帝正與宋慈、賈儒相對而坐,肅宗在得知外麵戰況不利之時,有一次暈倒,但不久之後,在內醫的急救之下便也恢複過來,他畢竟見過無數風浪的人了,這一生經曆的打擊,遠不止一件兩件,但此時年事已高,上次太子遇刺之後,所有政務都交給皇後和大臣們辦理,內政的許多陳節,他不插手其實也是沒有太多問題。


  這次事件的刺激,使其屍體在這一夜迅速跨了下來。


  其他大臣都被宋慈等安排到大廳外麵,內部隻有宋慈等一般老臣在陪著他說些安慰的閑話。


  “-——當年,聖上剛剛立位,老臣是最清楚不過的,奸相與太後弄權,官家忍辱負重,曾與老臣促膝長談,陛下的一些治國方略,令老臣激情澎湃,陛下有聖君之誌,我輩為官,難得遇上這樣的明主,自當勠力以報。”


  “但大夏六百年沉弊,積重難返。非陛下之過。隻是勳貴,文臣,世家、等紛紛結黨內鬥不止。滿天下都是奢靡之氣。但還是我等無能,雖有明主,卻不能使天下中興。”


  肅宗帝躺在椅子上,他閉著眼睛,雙手交疊在胸前,手指輕輕拍打,緩緩開口:“朕這一生,前半生想的是以儒立名,後來五哥在北平蒙難,繼而在此繼承大統。後來做過很多事情,是難和儒家之道的。我的路不如神宗那般敢於變革,也不像景宗那樣走的剛正,若客觀而論,為求事情有個好結果,我是有些太瞻前顧後了,如不是如此,也不會有今日之亂。”


  宋慈點點頭:“時人多愚昧。聖賢著述,也是為了將人從這種愚昧中,帶出一條路來。數千年來,聖人教人視事,教人做選擇,做決定,所有的分歧,無非是眼光長與短,子貢瀆人,他為魯國瀆人之後,不要獎賞,以為高尚,孔子卻說,你這種高尚宣揚出去,於國有害。”


  “如果我們宣揚以德報怨,但孔子說,何以報德,以直報德,以德報德。在這世間,但凡鄉願,往往為德之罪。何為德,所謂道德,因道而有德,這道,是道德,也是道理,是我輩能令世間更好的路-——這路該怎麽走?我現在越來越迷糊了。”


  這時候,大廳外麵傳來紛亂的嘈雜聲,一個小黃門躬身入內,稟報,承德公援軍已近到來,護衛統領內江伯柴桂有重大軍情稟報。


  不一會,柴桂全身披掛進入大廳伏在地上,高鳳看的奇怪,一般像侍衛統領作為肅宗親信之人見架並不需要行此大禮,今日怎麽與往日不同,高鳳低頭向柴桂看去,突然發現柴桂從懷中取出異物,卻原來是一小型軍弩。


  高鳳大喊了一句“柴桂。”


  柴桂身體一震,朝高鳳這邊望過來,一時之間,瞪著眼睛,手竟然有些哆嗦。下一刻,隻見柴桂猛地一咬牙,陡然發難,手中的弩箭射了出去。


  “不——”肅宗下意識的揮動手臂,手臂剛剛抬起,卻是眼前一黑,身子直愣愣地前撲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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