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國殤
建康西效,皇莊行在僅八百步處。
崇安王柴與瑞竟亦是一身金盔金甲,他騎在戰馬上。
柴與瑞對四周宗室親貴及順國公等大臣大聲道:“肅宗帝昏厥無道,自私自利。這天下是柴氏子孫的天下,不是他柴信遠一人之天下。世人誰不知道,這大夏的天下,乃是太祖,太宗百戰所定!四十年前神宗無子,神宗忠孝無雙,有愛宗室,曾與諸王言,變法圖強,日後當征戰四方,再大封天下,不以養豬之策,圈養皇族血脈。然卻選定暴烈之人為君,致使我大夏丟失北方半壁江山。今暴君之弟雀占鳩巢,自私自利,任用賈儒奸賊為相,霍亂朝綱。為了長期霸占權利,盡殺害自己聰慧之子,扶持智障之人為太子。為自己一己之私,全不顧大夏六百年江山。某不願看到皇乾柴氏江山,被一毒夫毀去。”
“宗室諸王,皆高祖血脈,其既能刺死自己親生骨肉,心狠手辣至此,曠古未見!今日能殺自己的兒子,日後我等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亞聖曰:“君事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事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吾等怎能被一千古毒夫肆意殺戮,機內孤起兵伐無道,匡扶社稷,撥亂反正,請諸位柴氏子孫助孤一臂之力!
“諸毒夫,除奸佞!”
“諸毒夫,除奸佞!”
各宗室同順國公郭世榮、長江水師統帥範遂等,紛紛怒吼呼應。
“殺!!”
隨崇安王柴與瑞劍鋒所指,範遂指揮著數倍於地方的大軍,圍殺向聖駕行在。
如今大義已有,各宗室不甘眼前地位,盡皆參與謀反。
既然已經上了這條船,不博便是等死,搏一把,尚能給子孫博得幾世榮華富貴。
因此參加動亂的眾人無不用盡全身力氣,衝殺向聖駕方向。
在範遂這等沙場老將的指揮下,大軍以極快的速度,連破禦林軍三道臨時防線,逼近山頂皇莊。
這一路上,血流成河-——
最後一道防線前,皇莊躲樓之上,開國公曹磊麵色凝重,目光複雜的看著一箭之地外的順國公郭世榮,大聲喊道:“子長,何以至此?”
郭世榮麵對以前的老大哥,麵色激動,道:“大哥,我與你不同,你家是頻著祖宗一刀一槍用命換來的富貴,而我呢!這天下原本是我郭家祖宗讓與柴家的,雖然曆代柴家君王都把我郭氏列為勳貴豪門,和你等並列,但每朝不是在防著我郭氏?你們家族每隔幾代抱有一人進入朝堂,我郭氏一直是柴氏養的一群豬。”
“幾百年來,我郭氏一直小心翼翼,就怕柴氏找著由頭降罪於我族,千不該萬不該,我是豬蒙了心。與崇安王接了親家,今崇安王與陛下爭權,如果陛下勝了,我郭氏必定受到滅頂之災。”
“當今天子的性格你我還不了解嗎?猜忌之心甚重。我郭氏能過得了這一關嗎?崇安王許諾與我,如其子登上王位,將封分我郭氏與海外,遠離這個旋渦。我是不得已而為之呀!”
曹磊麵色凜然,厲聲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執迷不悟,就憑範遂那點人馬,就想改天換日?還有你跟崇安王是兒女親家又怎麽樣!我開國時十二家勳貴曾經有過預定,隻要不犯大罪,勳貴之間必須互相扶持,要不你我幾家隻能享有六百年的榮光。但你今天做的事情,誰也救不得你,你是瞎了眼還是迷了心。”
“大哥!!”
郭世榮目呲欲裂,怒吼一聲:“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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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官家,和以前柴氏帝王不同,我不想讓順國公府男丁死絕,女眷賣入教坊司啊!大哥,何必替那毒夫賣命?你若不想從龍,隻需讓開道路即可。崇安王說了,隻誅柴信遠和奸相賈儒,絕不動宋太師等忠臣良將和武勳各府,給兄弟們一條活路吧,大哥!!”
開國公曹磊見之,心如刀絞,仰沈暢歎——
“既然如此,你聽不得勸,我曹家世代忠烈,絕不枉做叛逆之臣。想傷害陛下,那就從我的屍體上他過去吧!”
建康城外,大地已經停止了震動,昏暗間所能見到的一切輪廓似乎都給人以狼藉之感。河麵上仍舊在熊熊燃燒的是一艘大船,上麵已經沒有人,整個框架燒的分崩離析,著火的殘骸以那團烈焰為中心往四周擴散,然後在水麵上逐漸的消失,淹沒。
周圍的遊船,也各自以這火焰為中心,在黑暗裏朝四處散去,船上的燈火斑斑點點。
秦淮河兩岸,房舍如林,簷角交疊,夜色裏,城市房屋間的燈火聚成延伸的流火,在這初春的夜裏縱橫交錯地勾勒出建康城的景象。
雨在下。
雲層帶著些許的青色,大雨將院子裏的黃泥卷成一股股的濁流。一名名披了蓑衣的工匠推著小車,小車上是一二尺粗度黃油深泡過,打著鐵箍的六七尺長的原木,還有幾個工匠小車上載著木框。
一行車隊在百十名禦林軍的護衛下來到河邊,將小車連著貨物直接推上五條中形貨船,船隻啟動,駛入秦淮河,船順著河流,來到烏衣巷襄陽王府花園後門私人小碼頭上。
工匠們推著小車進入後花園。花園正中土山上已經搭起了許多棚子,一道小小的身影帶著或者說是舉著鬥笠跑過一小段雨幕,到了無雨的棚子裏,小小的身影朝棚子裏望去。這個 十一二歲大的女孩,頭上受了傷,纏著繃帶。
看著棚子裏木箱堆的有些淩亂,但防水狀況看來,已經像是相當不錯。裏邊的一大一小兩個男子,站著的男子看見了他,朝她招招手。
“甘棠,你在幹什麽,鬼鬼祟祟的。”
蹬在地上,檢查木箱的甘棠站了起來,隨手給她檢查了一下頭上的繃帶:“怎麽把頭弄破了?用手點了一下?還疼嗎?”
“有點痛,晚上聽見城北有喊殺聲,我和母親一起出去看看,看到好像有部隊在互相交戰,回府的路上碰到有亂兵在殺人,就隨手把人救了,哪知受了無望之災,隻是破了點皮,沒有什麽大礙。”
尹沐曦問道:“你在做什麽?要我幫忙嗎?”
“這個很危險,你不能碰,坐在旁邊看吧。”
雖然下雨,但由於棚子搭的結實,裏麵到沒有漏雨的地方,由於在土山之上,地麵也是幹燥,十幾個大木箱都放在板凳的架子上。甘棠打開一個木箱,木箱裏基本都是混合的粉末。
甘棠取出一些,在地上擺成一條線。
“當心,躲遠一些!”
他對尹沐曦說完,拿起火折子往上邊一碰,‘蓬’的一聲,火焰轟的升起,然後化作煙霧散開,尹沐曦陡然一驚,身子在旁邊幾乎摔倒。但眼睛倒是眨了好幾下,而後瞪的大大的,想要將眼前的景象看清楚。
從外麵進來的鄭夢雲也被嚇了一跳,此外還有丐幫的裴綏和太子祡琪,祡琪好奇的探頭探腦的躲在裴綏的身後,想出來看個究竟,又害怕的樣子,在裴綏的身後極力調整著位置,和裴綏擺成一條線,最終的目的是不讓甘棠看見自己。
老工匠餘茂對甘棠說道:“木炮架在這個土山上,將就能達到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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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王爺你看是不是先把炮架起來。”
禦街上。
以往的喧鬧並沒有在今日延續,經過六百多年的傳承的江南第一城,是夏朝不折不扣的經濟中心,匯聚天下商賈,通達宇內四方。
南夏在此建都的十餘年裏,三年一例的科舉匯聚天下英才,在這裏也聚集了整個天下權力最大的一批官員,環繞在帝王禦座之下,主宰著這天下的運轉。
此刻在這京城的中心,一百多人浩浩蕩蕩直奔宣德門而去,穿過寬闊的禦街,直抵城下。
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宣德門大門緊閉,城上城下有人巡視著。
雖然從外麵看不出來,但宣德門其實是一座駐屯重兵的要塞。內中日常駐兵一千餘,隨時能夠觸動,鎮壓皇城內外的一切異動。
但重兵防守的宣德門卻在趙崇的麵前輕易打開。
城樓上剛剛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戰鬥,血水正順著台階一路流淌下來。一個全身披掛的禦林軍將領大步走了出來。
“禦林軍前都統柴達參見趙相。”
趙崇點了點頭:“柴將軍,多虧你了。”
柴達道:“趙相為我柴氏都能敢冒風險,我一個柴姓子孫,還有什麽不能舍棄的,趙相,事不宜遲,現在就要攻入宮中,守衛皇宮的禦林軍後軍和大內持衛都散落在皇宮四處,不能讓他們聚集起來。”
“一切都多勞柴將軍了,皇夏興亡在此一舉。”
柴達點點頭,回頭吩咐手下,“我等是為保護柴氏而來,不可驚擾了太後,其餘人等,如有抵抗,格殺勿論。”
如今的太後是江南第一世家,謝家的人,後族勢力強大,他們這些參與政變的人,還要靠著她,取得一個合法的名義。
趙崇親自帥人攻入宮城中,有內持在前麵為他們引路。沿途的交鋒都很短暫。趙崇以人數上的優勢,用最短的時間解決掉了遇到的巡邏小隊。
不過在過了勤政殿後,前進的速度就變得慢了,守衛宮中的禦林軍後軍和大內侍衛終於反應過來,開始進行有組織的抵抗。
柴與瑞站在宣德門城樓上,看著東麵的殿宇間,簇擁成群的火把行動越來越慢,越發的口幹舌燥。
這是一個玉麵錦衣的男子在幾個護衛的陪同下登上城樓。
“父親!”柴士湘躬身一禮。
“謝言低頭了,願意進宮遊說其姐姐,下懿旨立我為新君。”
“好!”
“不過,謝言有先決條件,我們必須全麵掌握主動,等水落石出後,謝言才能出山遊說,現在鄭明鄭家主在謝家陪著他。”
“嗬!老狐狸!”
柴與瑞父子都一臉緊張的望向宮中:“趙崇和柴達怎麽這麽墨跡,還沒有打下來。”
宮中的反抗此起彼伏。許多班直、侍衛都在與入侵的叛軍奮力廝殺。這讓趙崇他們愈發艱難。
半夜過去,漸漸安靜下來。後軍和大內侍衛的反抗一點點的被鎮壓下去,但皇後始終不見蹤影。
幸而城外的駐軍在互相攻打,現在還在相持。
天漸漸亮了。
宮中的劇變也遮掩不住。趙崇和柴達都看著柴與瑞,下麵該怎麽辦?柴與瑞眉頭皺起,下狠心道:“先扶新君登基。”
“讓城內的百官來參拜。定下君臣名分。收攏京城軍民。宣布肅宗皇帝駕崩,賈儒與賈貴妃為叛逆。殺之者許封為王。附逆者願能反正,加封三級。宣布宋慈除惡有功與社稷,加封為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