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角力
新的一年春節,紛紛揚揚下氣了鵝毛大雪,迷迷蒙蒙的籠罩了建康這座南夏的都城內外,秦淮河邊的城牆影影撞撞,原野之上,兩三丈便看不清動靜,偶爾駛過的馬車,速度緩慢,在行人的眼中如野獸般的出現,片刻後,又鑽入視野另一頭的白茫茫裏,消失不見。
自太子被刺後,整個建康的防衛都有所增強,但如今日這樣的天氣,城牆上雖然增加了兵丁,但四方迷茫,三三兩兩的兵丁也隻是升起了火盆,圍坐在一起聊天打屁,家長裏短,偶有將領巡過,才又抖擻一下站起來。
城內重重疊疊的院落間,雞鳴狗叫之聲尚沒響起。一些大臣們在家中靜待著事態的變化,窸窸窣窣的動靜,竊竊私語地聲音,不多時,便又被淹沒在滾滾的漫天大雪中。
建康皇城東北,崇安王柴與芮王府中。
四麵雕空的後院花廳當中,近日建康風潮當中最為人關注的人物,崇安王柴與瑞。由於肅宗帝唯一的叔伯弟弟,福王柴明遠隻有一子,而卻腦子不太靈光,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崇安王柴與瑞這裏。
柴與瑞穿著一道袍,光頭沒戴帽子,挽了一個道髻,手持如意,靜靜呆坐。四下香爐的青煙在身旁環繞,案幾上放了一個茶盞,卻早就沒有了熱氣。
柴與芮身邊,一個侍候的人都沒有。府中下人,知道王爺今日心氣不順,在自己的府邸當中,不知要養什麽勁靜,誰也不敢上前打擾。雖說大夏撲殺仆人有罪,可是如王爺這等人,打死了家中仆人,誰敢多說什麽?隻當爹娘生養的一條性命是白來的。
柴與芮在這裏,已近坐了不知道多久,這個時候隻聽見花廳外麵傳來腳步聲,卻是家人引著紫袍玉帶的南夏長江水師都元帥範遂到了此間,。下人們不敢進去,在月亮門外就躬身賠笑。
範遂看著柴與芮裝模作樣的坐在那裏,一副神仙做派,當下就氣不打一處來,揚聲喚道:“朝廷內外都火燒眉毛了,卻是隻有我一個人上心,你還在這裏賣什麽呆呀!官家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建康的各大王府都騷動的很,那天殺的陸道之在這個關鍵時候,又拿住了我的痛腳,我倒了,看還有誰來為你奔走。”
柴與芮微微抬頭,看著範遂氣呼呼的走進來,也不說話,又低下頭去。嘴裏喃喃自語,也不知道念的是哪家的道經。
範遂看他在那裏裝相,叫到:“王爺,你在假裝癡呆,我就撒手,反正都是下人幹的勾當,大罪沒有,活動一下,大不了就離開這朝堂,到一大州逍遙去,可王爺的事又有哪個給你真心得奔走。”
柴與芮這才暖暖的抬起頭,皺眉道:“範遂,你真是聒噪,張真人當年說我心火太盛,每日我都要用一個時辰焚香養靜,今日的一個時辰的功夫,全被你攪擾了,也罷,我避世俗,俗世仍逼人而來。放心,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至於你的事情,那還不好辦,將一些不聽話的趁此機會,拋出去,對你也不是全為壞事,我保你無大事就是。你以為那些人是好對付的,謝、陸兩家都是這江南千年世家,也是我等北來之人可抗衡的?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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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銅牆鐵壁的堅城是要叢其內部瓦解的,連我都要和他們虛與委蛇,何況是你?你隻要照著我的話去做,等到哪一天到來,該你得到的,絕不會少了你的。”
比起建康城東北的崇安王府邸,臨安城西南的賈儒相府,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前幾年,這門第森嚴的國舅府很是冷清了一段時間,兩年前,賈國舅利用甘奉襄樊大捷搬倒了史彌簡,為百官之首後,又是車馬往來紛紛。以前的門生故舊,朝廷百官,紛紛上門拜會。兩年來賈丞相囑咐家人門下諸人,要保持低調,先讓他們兩方人馬鬥一鬥,我們在旁邊看著就好。沒必要接見的人,一律被家人門子擋了回去。
縱然賈相公並不見客,門外,車轎仍然停的滿滿的,穿朱紫的大夏精英們就在門外攀談等候。他們知道現在是見不到賈國舅賈相公的。見著見不著是一回事,在這兒有沒有擺出足夠的恭敬,又是另一回事,要是省了這點功夫,那天賈相公看你不順眼,這叫你吃得起是吃不起?
在賈相公相府前,這些服裝各異的官兒們就如販夫走卒一般站在府門前交談,話題不離眼下都門內外的戰和之爭,朝廷中大多高門扶臣紛紛加入戰團,雙方實力半斤八兩,隻有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丞相沒有表明態度,就在前一兩日宮裏還有大使前來為官家賜了一幅字,這等舉動更如建康城中的政治風向標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這兩日來賈相公府邸的人物比往時更加多了起來。
不過賈相公畢竟是幾上幾下成了精人物,很沉得住氣。仍然托病拒客,隻有少數幾人能進的了這個大門。門外這些之人,隻能托門子投貼而已。
這些人正說得熱鬧的時候,就聽馬蹄聲響,抬眼看去,就見一隊人馬擁著一個紫袍玉帶的武將從街角方向行來。雖然從人都是簡衣常服,可是個個身材高大健碩,手腳粗大,一看就是軍中之人,正是提舉建康禁軍的楊亮節楊大帥。
楊亮節在賈府門前下馬,賈家門人,一改在其他諸人麵前的大模大樣的舉動,忙不迭的殷勤過來幫忙牽馬照料。笑著對對楊亮節道:“楊相公,請去前廳等候,我家相爺正在和石重相公弈棋,正在研究楊相公外甥襄陽小王爺前幾天新下出來的定式呢。這些馬都有人照顧,至於這些軍爺,就請在門房奉茶,楊相公,快請裏邊請。”
楊亮節笑著示意手下遞上門包,雖然賈相公和自己相厚,但這些禮節還是不敢少了半點。又朝著諸位打招呼的文臣行禮示意:“惶恐惶恐,賈相公召見,不敢在這裏耽擱,等從賈相公這裏出來,某家在望海樓設宴,向諸位大人賠罪,楊某人這就不恭了。”
諸人自然都是一疊聲的請便之聲,在諸人羨慕的目光中,步入丞相府邸。
來到內宅,內宅執事已近在大門內接引,將楊亮節引入花廳當中。賈儒府邸自然是深遠廣大,楊亮節也是世代侯門,這一路走來倒也沒覺得什麽。在花廳當中,賈儒白衣蕭然,正在和吏部尚書石重談笑風生,石重遠遠的看見楊亮節走過來。低聲和賈儒說了,賈儒舉手向楊亮節招了招,示意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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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屏退了左右下人。
楊亮節上前向賈儒行禮,和又抱拳向石重行禮,石重卻來的客氣,也還了平禮。他們這一係,多有借重楊亮節和武臣集團之處,舉止之間,很是親厚。
等楊亮節坐下,賈儒也沒客套,到他這個生份,已近犯不著鬧那些虛文。舉手道:“你外甥那邊,可有什麽消息?”
楊亮節登時起身,站直身體,回答道:“小甘棠那裏沒有具體的給什麽說法,道是承諾暫時在報紙上不偏向任何一方。相公知道,我那外甥自從身體好了以後,做出的事情往往出人意表,肯怕沒有任何人能左右其想法。事情沒有做的完整,還請相公責罰!”
賈儒迷著眼睛聽著,又虛點了石重了一下:“襄陽王年紀雖小,卻懂得為官為人之道,這樣才是聰明的做法,朝廷沒有一日決定,我看他就不會趟這場渾水,在他麵前,你我到落了下層。明天寫個折子,我替你遞到官家那裏,就說襄陽王,又是救災又是辦報紙,還要養著五百個工匠,資金多有不足,忘官家能從戶部撥些銀兩,以補襄陽王的資金不足。這樣倒也很好,我們要的就是襄陽王不偏向任何一方。”
石重道:“三方角力,明著是戰和之爭,暗的是誰能繼承大統,近日官家的的身體出現狀況的次數越來越多,是選親?還是選能?相公的意思,我們先坐山觀虎鬥。”
賈儒輕輕哼了一聲:“西敏,官家的身體是做臣子隨便拿來說得?大事未成,不必如此輕狂。”
石重登時臉紅耳赤,避位深深施了一禮。他這幾日也是得意了。
賈儒又對楊亮節道:“另妹有十六了吧?暫時就不要許人家了,留著新皇登基後送到宮裏吧。”
楊亮節登時激動的跪下向賈儒行大禮參拜。
入夜,大內總管太監,號稱隱相的高鳳的假子高成被管家領到了賈儒的書房前,“請衙內稍等片刻,我這就去稟報丞相!”管家進了書房,不多時便出來道:“丞相請衙內進去!”
高成走進書房,跪下請安:“晚輩參見公相大人!”賈儒正在燈下看書,他放下書笑眯眯道:“原來是賢侄,快快請起!”
“多謝世伯!”
賈儒心中著實厭惡閹人假子稱他世伯,他虛偽地笑問道:“你父親身體可好?”“多謝世伯,父親身體很好,他讓我給世伯送一封信。”
說著,高成恭敬地將一張紙條遞上,賈儒接過紙條看了看,問道:“你父親還有什麽口信嗎?”
“我父親在我臨走時讓我帶個口信給相公,有陸道之在前麵衝鋒,我們就不用費心,隻要略略助些聲勢便可。”
賈儒點點頭:“我明白了,你回去告訴你父親,我會按照他的意思去做,請他放心!”
那侄兒告退了。
高成走後,賈儒低頭沉思不語,就在十天前,大理寺正卿陸道之向官家遞交了軍監所的監察報告,這件事和其他奏事一樣,一直沒有回音,陸道之連續兩次要求清查軍隊的糧草軍誡官,都沒有得到回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