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恨？不恨？
疼，疼痛，像一枚長且尖的針，在旋轉著，緩慢地紮入自己的皮膚，刺入自己的血肉，深入自己的血管，探索著方向，朝心髒前進。
??“呼呼……呼！”坐在床上，昊雨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能感受到後背的濕潤與寒冷。他看著周圍陌生卻熟悉的一切，突然愣住了。
??簡簡單單的房間，窗外月光灑進房內，昊雨能看見對麵的高樓上閃爍的燈光。他掃視一圈，電腦還在原來的地方，桌上還擺放著自己常看的書，常用的耳機。
??整個房間有著淡淡的氣味，說不出來的氣味，卻讓昊雨眼角陡然濕了。
??昊雨突然感覺似乎有些震動，旋即把手伸向枕頭底下，碰到一個扁扁的長方體事物，感受到枕頭壓力的手細微的抖了一下，旋即迅速的把那扁扁的長方體拿了出來。隻見長方體上閃著光芒，昊雨仔細一看，哦，是手機啊……
??那……那是夢嗎？我睡了幾個小時，做了一個十幾年的夢嗎？
??昊雨愣了片刻，旋即看向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消息。
??——天哥兒，明天沒什麽事情吧？我想出去走走，你能陪我嗎？
??時間顯示早上九點四十七分。
??——天哥兒？你怎麽了？怎麽這麽久都不回我？是有事嗎？
??時間顯示下午十三點三十二分。
??——你應該是有事吧，那我就先說明天在那集合咯，就在雨軒那裏吧。不管風吹雨打，不見不散哦，天哥兒。
??時間顯示傍晚十八點三分。
??昊雨看看現在的時間，淩晨三點五十二分。今天是十一月六日，八天前是自己的生日，前天正是夢魘。
??他腦中的記憶漸漸清晰，十一月四日下午十五點左右，那個男人突然闖進他們這個不為人知的家庭地點，開始了一陣屠戮。
??傍晚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警局的詢問結束，因為熟人的關係，警局對外宣稱這是一場入室搶劫，犯人因為殺害居民，被當場擊斃。而昊雨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所有事情都處理完後，熟人輕輕拍拍自己的肩膀，什麽都沒說，把自己送回了這個“不為人知的”家庭地點。
??“睡了一天嗎……”
??昊雨突然自言自語，然後他也是有些驚訝的捂住嘴，仿佛不敢相信這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話。
??昊雨從床上下來，也沒穿鞋，光著腳走到電腦前，打開了電腦。然後拉開桌子下麵的抽屜，從裏麵胡亂摸索出一包煙和一把火機來，將火機扔在桌子上，晃晃手中的煙盒，沒有聽到希望聽到的響聲，撇撇嘴，又是向抽屜裏摸索著。
??終於摸索出一包有晃動感覺的煙盒，將其拿出來打開，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看著黑暗中唯一發光的屏幕，手指隨意卻快速地在鍵盤上敲打了幾次，然後便是回車。
??看著電腦屏幕又在閃爍，最終眼簾中映出再平常不過的桌麵。煙霧未散盡卻又濃一分，昊雨點開網頁，還不等昊雨在搜索欄打上什麽，下麵便是出來十位熱搜，昊雨從下往上看，看到頭時，昊雨眼角忍不住滑下一滴淚水。
??“抽煙這麽長時間，還能被煙給嗆到……”
??鼠標箭頭停在第一熱搜上。
??——雨輕聖夫婦已逝。
??哪怕自己腳下的暖氣很暖和，哪怕自己穿的並不少，哪怕窗戶的隔絕寒冷的能力很強，但昊雨還是不可遏製的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
??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水滴拍打著窗戶，就像是朋友間的問候。不知過了多久，昊雨抽屜裏的煙盒全空了，昊雨隻能出去找煙。不知過了多久，一直陰暗的天空終於浮現了一些亮光，但太陽一直沒有出來。
??“哈！”昊雨打了個哈欠，打開手機看看時間，早上七點四十八分。
??他知道她的習慣，上午九點左右，她便會到，從不遲到。
??還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能幹什麽呢？昊雨有些悠閑的想著。洗個澡吧，然後吃飯，然後去找她。
??打定主意，昊雨掐滅手上的煙，走向了浴室。
??昊雨知道一切的發生，一切的經過，一切。但還是跟沒發生過一樣做著該做的事。
??沐浴過後，昊雨在鏡子麵前吹著頭發，看著鏡子中許久不見的人兒，衝他露出一個笑容，那人兒也是回禮，兩人心照不宣。
??——你知道吧？
??——我知道的。
??——我就知道你知道。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我知道呢。
??——我可是一直在裏麵看著你的，如何不知道。
??昊雨摸摸略微發熱的頭發，換好衣服，外麵穿上一件厚厚的大衣，帶上兜帽、口罩。把手揣進衣兜，熟悉的觸感傳來，口罩下的嘴角一勾。這兒果然有，我沒猜錯。
??昊雨拉下口罩，露出嘴，點燃一支煙，吸著，拿上雨傘、手機與鑰匙，出了門。
??走在路上，有路人嘴裏嘟囔著渾罵，抱怨著這鬼天氣，也抱怨著沒帶雨傘的自己。昊雨微低著頭，煙霧從他口鼻中吐出，他的眼睛上抬，看著煙霧在雨滴中被打的支離破碎，進而消散，然後又吸了一口煙。
??雨軒不遠了。
??昊雨在公園中走著，公園的環境很好，幽靜的氣息包裹住昊雨，煙從手上落下，落在水中，發出不甘的呐喊聲，回應他的隻有一片黑暗。
??昊雨踩滅煙頭後，進入了公園。
??收起雨傘，昊雨隻戴兜帽，他很喜歡此刻的靜。
??深吸口氣，轉向一處路徑，走了一會，腳下的石磚地變成了石子路，在石子路上走著，剛走到一半時，一隻手突然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回頭看去，卻是一片空，眼中隻有一片雨色與綠色。
??再回過頭，一張清秀的俏臉映入昊雨眼簾，昊雨不禁笑了。
??“昊天兒！”女孩俏臉上掛著一抹燦爛笑容。
??昊雨下巴還掛著沒有摘下的口罩，但露出的嘴，嘴角的笑容卻是擴大開來。
??“你怎麽了？”女孩看到昊雨笑的很是開心，大大的眼睛中有著些許疑惑。
??昊雨沒有回答女孩的問題，手中的雨傘失去了依靠，落在了地上，而男孩卻是上前一步，伸出雙臂，抱住了眼前這個女孩。
??女孩愣了愣，她發現昊天今天有些不對，抬起的雙手手指微微一顫，但合攏的速度並沒有變化。她也抱住了昊雨。
??昊雨把臉埋在女孩的肩膀處，臉頰微側，眼睛好看的眯了起來，像貓一樣看著女孩的後頸，一股幽香順著鼻子傳入大腦，令得昊雨精神為之一振。
??“…真好聞……”
??昊雨一瞬間呆住了。
??“天哥兒？”女孩的呼喚將昊雨喚醒。
??昊雨猛的回神，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道：“菲兒，怎麽了？”
??女孩笑著道：“沒什麽，看你呆住了，還以為你怎麽了呢。你生病了？怎麽剛才身體抖了一下？”
??昊雨鬆開懷抱，看著眼前隻能漂亮的女孩，她算不上絕色，但自己第一眼看到她時就是喜歡上了她，這種情緒很怪，沒有理由可以解釋，但昊雨非常肯定，自己懷念、自己喜愛這種情緒。
??同樣喜愛她。
??所以他開口了。
??“蘇菲，你知道吧。我父母昨天過世了。準確說是前天去世了，昨天買的墓地，楚子幫我放好的。”
??看著男孩平靜的臉龐，嘴角勾起的笑容，想起剛才男孩抱住自己的動作，在自己耳邊喃喃的話語，女孩一時間愣住了。
??數年時間的相處，一幕幕如回馬燈般在昊雨眼前閃現，看到蘇菲愣住了，昊雨也沒打擾她，隻是有些好奇，有些懷念的看著眼前女孩看不到的回馬燈。
??“天哥兒……你什麽意思？”蘇菲掀起一抹笑容，道。但她自己都注意不到自己聲音中的顫音，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此時的笑容好假。
??“菲兒，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我都不是傻子，你和我在一起這麽長時間，應該知道我是什麽人。”昊雨柔聲道，“我知道那人是誰，知道你今天把我叫出來是為了什麽。我殺了他是為我家人報仇，你殺了我是為了報殺父之仇。於我來說，我對了；於你來說，你一樣對了。”
??“所以，”昊雨摘下口罩，扔到一邊，張開雙臂，笑著看向蘇菲，“動手吧。”
??蘇菲一隻手捂著嘴，眼角兩行淚水猛地流了下來，另一隻手抬了起來，指向昊雨。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蘇菲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不停地重複著，“再見，不對，永別了？”
??昊雨額頭上出現了一個小孔，從小孔看去，竟是能看到身後的景象！
??然後，他就那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為什麽我不恨你，為什麽我恨你……”昊雨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幾乎沒有了聲音，隻有他的嘴唇在嗡動。
??依稀間，他好像看到了蘇菲在說些什麽，但他耳邊隻有嗡鳴，視線也是越來越模糊，即聽不見，也看不見。
??在他雙眸徹底閉攏前，好像被什麽東西壓了一下一樣。
??好沉……
??好沉！
??昊雨感到胸腔中一陣憋悶，呼吸越來越困難，宛如窒息一般。
??“呼啊！”
??昊雨猛地睜開雙眼，上身瞬間彈立起來，眼神有些怔怔。
??當他注意到眼前是一雙眼睛，還是一雙女人的眼睛時，他才發現，自己麵前，原來有一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還在看著自己。
??自己這一起來，兩人間，隻有一道縫，呼吸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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