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歲
這城裏確實很古怪,爻榿來的時候明明是黃昏,可眼下卻是剛到晌午。
??爻榿在城裏逛一圈後,發現城中一些百姓生病了,一種很奇怪的病,皮膚上會長出紅點,慢慢變成紅斑,本來沒什麽,但是晚上睡覺時就會很癢,最可怕的是他本人沒什麽感覺,可是旁邊的人卻看見他在閉著眼睛撓抓,就跟得了夢行症一樣,第二天起來身上便全是撓出的血痕。
??也有些病人的家屬嚐試過叫醒他們,可無論用什麽法子,都叫不醒他,反而還會加重他的病情,惹得他大聲叫:“癢!”
??可第二天醒來,他卻依舊什麽也不知道。
??而且這病還會使人很快消瘦下來,但是卻並不影響胃口,換言之,就是無論吃的再多,都會變瘦。
??不過由於並未死人,並且牡丹花會就在眼前,為了不擾亂民心,朝廷不許得病的人聲張。可以去看病,但不許說出來,就連診病的大夫也不允許說。違者,斬立決!
??如果不是爻榿正好遇上一個,又懂些醫術,騙那人自己是個大夫的話,她恐怕都不會知道這些。
??經過幾千年的苦心鑽研,爻榿自問自己的醫術並不差,可是想了半天,她卻依舊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並非是鬼邪作祟,因為得病的那些人眉目清明,甚至有些陽氣頗重,一點也不像是染上“髒東西”的。
??這病委實來的古怪。
??爻榿歎口氣,揉了揉眉心,道:罷了,還是先去填飽肚子再說吧。
??她拐個彎,眸光一瞥,正好瞧見一個賣混沌的攤子,雖然不是城北的那家老字號,可這也算不錯了,爻榿於是坐下要了一碗混沌。
??吃到一半時,正好聽見攤主和一位客人聊天。
??客人問:“老黃,你知道街尾那家藥鋪轉讓的消息麽?開的好好的,怪可惜了。”
??攤主道:“聽說了,似乎是因為……”他聲音壓下去了,但爻榿聽力好,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那稀奇古怪的病,不少人找他瞧過了,試了無數的法子,一點用沒有,他覺得古怪,不想在這呆了,怕惹上禍事,再加上兒子在另一處安了家要接他過去,這才起了轉讓的心思。”
??爻榿眨巴眨巴眼,飛快地將混沌咽下,跑了出去。
??攤主一驚,“你還沒……”
??他話音一頓,隻見幾枚銅板被拋過來,不偏不倚地落在他麵前的空碗裏,正好是一碗混沌的錢。
??爻榿跑到藥鋪麵前,果真貼著個轉讓的告示,隻開了一半門,隱隱約約能瞧見門裏有個打盹的夥計。
??爻榿敲了敲門,道:“打擾了,我想買這個鋪子。”
??夥計連忙將她請了進去,又倒上一杯茶,道:“姑娘你稍等,我這便去通報東家。”他一溜煙兒地跑進了後院。
??不多時,一白胡子老者拄著拐杖出來了,和氣地笑道:“姑娘可是要買下我的藥鋪?”
??“是的。”爻榿笑咪咪地回答:“在下不才,對醫術略懂一二,想開間藥鋪,正好你這兒有個現成的。
??那老者打量著爻榿,問:“姑娘年紀輕輕,開藥鋪為了什麽?”
??確實,爻榿雖然已經五千歲了,但是外表卻和十六歲的少女沒什麽兩樣,也不外乎老者好奇。
??但他並未因爻榿年紀輕就看清她。
??“掙錢。”爻榿答得很樸實。
??老者先是一愣,而後摸著胡子笑起來,但嘴上卻勸道:“姑娘若是想賺錢,可到天水城或者別等過些時候再來,如今……”
??“如今怎麽了?”
??老者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緩緩道:“如今城中有人病了,你可知曉?”
??爻榿點點頭,而後又故意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道:“瞧著不像是大病,怎麽了?”
??老者道:“既然姑娘也是醫者,我就不瞞你了,這病來的古怪,你瞧見的,是些症狀輕的,到了後頭,病人的皮膚還會潰爛,嚴重的人,甚至能看見白骨。”
??他停了一下,似乎不太想繼續說了,但最後還是道:“已經死了三人了。”
??爻榿大驚道:“什麽?!可是明明……”
??她突然一頓,想到了:估計是朝廷為了不使百姓恐慌,將這些壓了下去,畢竟牡丹花會就在眼前,而淮虛城又是最繁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一但這消息報出來,還不知得出現什麽亂子呢。
??“所以,姑娘還是請走吧。”
??但爻榿可不害怕這些,道:“我這人不信邪,就希望整點稀奇古怪的事。”
??老者見她態度堅決,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不再勸了,將鋪子按照一般價格轉給了她,然後帶著夥計準備離開。
??爻榿送他到門口,忍不住問了一句:“聽聞您要搬出城,但城門都關著,您怎麽出去啊?”
??老者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道:“姑娘是在說笑嗎?淮虛城從不關城門的,尤其是臨近牡丹花會,日日都有人進出。”
??爻榿心裏一驚,麵上卻是笑著的,道:“我這不就是開了個玩笑嘛,您何必這麽認真。”
??老者笑了笑,道:“姑娘你可嚇到我了。”
??爻榿笑笑不語,目送他離開。
??藥鋪是有名字,叫“濟世堂”,爻榿瞅著這三個字還不錯,便是不準備改了,她看了看藥鋪,想想缺了什麽東西,便準備去買晚飯時一並買回來。
??缺的不多,所以爻榿很快就回來了,然而遠遠便看見藥店門口的街上倒著一個白衣女子。雖然周圍路過的人很多,但沒一個看見她的,甚至直接從她身體裏穿過。
??女鬼?
??不該啊?
??爻榿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大太陽,麵露疑惑——現在的鬼都這麽猖狂了嗎?連陽光都不怕了?
??不過這麽放任一個女鬼在哪兒躺著,實在不好看。
??爻榿回藥鋪將東西放好,然後站在門口,掏出一個白玉瓶,對準女鬼,小聲道:“收!”
??隨即,那女鬼便進了瓶子。
??爻榿這些動作做得很小心,畢竟周圍人來人往的,她可不想這藥鋪才開張,還沒被人叫上“大夫“,就讓先讓人尊為“大師”了,更不想還沒給活人看病,就先給活人除災了。
??她關上門,將女鬼放出來,道:“你是誰?為何躺在哪兒?”
??女鬼躺在地上,長長的頭發蓋著臉,一動不動,跟死了一樣。
??呃,她似乎就是死了才成鬼的。
??爻榿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輕輕碰了碰女鬼的手臂。
??她是神,跟人不同,自然是能碰得到鬼的,可碰到之後,她又覺得有些奇怪。鬼麽,自然是冷的,但這也未免太冷了些,但是身上卻沒有任何陰氣。
??她皺著眉頭,將女鬼從頭到尾地打量,瞥見她被頭發擋住的臉,遲疑了一下,還是用手撥開了。
??頓時,她看著女鬼愣住了。
??煙柳秀眉,五官精致,山水墨畫一般的秀麗雅致,就是臉色太過蒼白了,像極了冰天雪地裏的單薄白梅,瞅著莫名讓人心疼。
??爻榿的手還貼著她的臉,能感受到手指下肌膚的細膩與光滑,又帶著幽幽的涼意,在這大太陽的天氣下摸著正合適。
??爻榿有些舍不得縮手了,指尖一曲,壓在女鬼臉上,有了道印子,她抿抿唇,忍不住笑了笑,抬眸正對上一雙烏黑的眸子。
??“啊!”
??爻榿做賊心虛,嚇得向後一揚,跌坐在地上。
??但很快她就回過神來,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看著女鬼,盤問道:“你姓甚名誰,家居何處,為何死後不去地府?”反倒大白天的倒在街上。
??女鬼不說話,隻是盯著眼前這個十六歲的少女看,她一襲淡青長袍,腰間掛著折扇,眉眼清雋,秀雅如竹,漸漸和記憶中那個略帶頑皮的小姑娘重合在一起。
??“哎,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我問你話呢,你聽見沒有?你到底是誰?”
??她這是……不記得自己了?
??葉深緩緩從地上坐起來,卻也談不上太驚訝,畢竟爻汐給這小家夥下了封印,讓她將葉神一脈連帶著以前的事都忘光了,雖然現在自己已經不是神了,但體內還留著葉家的血,那咒術就依舊管用。
??她抬頭,緩緩道:“我姓葉,單字一個‘深’,深淵的深。”
??葉深。
??爻榿在心裏默念一遍,突然有了一陣抽痛感,可等她仔細去感應,卻又發現什麽都沒有,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你叫什麽?”葉深問。
??爻榿看她一眼,本想說“你個死鬼管那麽多幹什麽”,但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思安,居安思危的思安。”
??她說完自己都一愣,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何要說真名,最後隻得歸結於是葉深長得太好看了。
??葉深看著她,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但隨即又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四處看看,問:“那思安可知此處是什麽地方?”
??爻榿不太想搭理她,又對她的自來熟感到很無奈,最可氣的是,對著葉深的那張臉,她又忍不住要回答:“淮虛城。”
??葉深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自從幾千年前的那次分別後,她就去了魔界,準備當魔修,葉家藏書豐厚,她又閑的沒事就逮著看,也算是博覽群書,自然清楚魔修的功法。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先前當過神的緣故,無論她再怎麽拚命地修煉,修為就是上不去,甚至在一個低等魔修的水平卡住了,這一卡,就是幾千年。
??前不久,她尋了個不錯的地兒開始閉關,誰知放在胸口的淨心鈴突然響了起來,緊接著她就覺得心口疼,再一睜眼,就讓爻榿給撿到了。
??話說,為什麽每回都是她被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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