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神的始祖
吃過飯,葉深問道:“小七困嗎?”
??神是可以不用睡覺的,爻榿之前不過是養成了個習慣,但如今見葉深明顯有事要交代,於是就道:“不困。”
??葉深站起來,朝著門口走去,道:“既然不困,那就隨我去個地方吧。”
??爻榿隨口問:“什麽地方?”
??葉深回頭,麵色凝重,一字一頓道:“夢殤。”
??“什麽?”爻榿下意識縮了一下瞳孔。
??葉深輕笑了一下,轉過頭去,道:“不必如此緊張,不過是葉神一脈的祖墓而已。”
??爻榿不太明白,但沒多問,緩了下心神,跟了上去。
??葉深拉起爻榿的手,在神宮中東穿西行,不曉得走了多久,來到了一處很僻靜的石牆之下。
??這石牆光滑如鏡,透著幾分暗黃的光澤,瞧著很平凡,可離得近了,卻又感覺出了幾分無法言說的寒氣,從肌膚冷到了心底。
??葉深鬆開爻榿的手,向前走一步,拿出小刀對著手掌一劃,鮮紅的血便順著掌心流了下來。她也不在意,平靜地將帶血的手掌壓在了石牆中央。
??血染到石牆上,如蛛網一般向四周散開,慢慢籠著了整個石牆,一盞茶的時間過後,那血網發出刺眼的白光,刹那間又暗了下去。石牆中央,已經無聲地開了一道小門。
??葉深收回帶血的手掌,自嘲般地道:“什麽都沒了,也唯有這一身的血還能有幾分用。”
??爻榿沒接話,隻是低頭看著她帶血的手掌,欲言又止。
??葉深明白她的意思了,輕笑著搖了下頭,將手掌攤在她麵前,隻見白光掠過,那手掌便完好如初了。她笑道:“我可是堂堂魔尊啊,還不至於被這小小的一刀給整出重傷。”
??她突然湊了過來,低語道:“小七放心,我的手沒問題。”
??爻榿後退一步,皺了眉。她覺得她這話怪怪的,但又找不出什麽不妥的地方。
??見她疑惑萬分,葉深嘴角勾了一下,卻也不解釋,隻是道:“走吧。”
??爻榿在原地頓了一下,然後跟了上去。
??剛一進去,便覺得一股陰寒之氣撲麵而來,爻榿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沒事吧?”葉深當即轉過來,一把將她扯到懷裏,柔聲問:“很冷麽?”
??爻榿此刻已經不覺得冷了,相反,她還覺得有一股熱氣從心底燒到了臉上。她不動聲色地從葉深懷中退出來,道:“沒事,就是有些不習慣而已,現在已經好多了。”
??葉深瞧了她好幾眼,確認她沒事後,才繼續拉著她的手向前走。
??這是一條幽深的甬道,頂上鑲嵌著無數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此刻發著白光,照的甬道亮堂堂的。兩側的牆壁是灰白色的,上麵刻著栩栩如生的壁畫,但並不是連貫的,大概每走十步才會出現一幅。
??爻榿饒有興致地看著,發現這些壁畫似乎是在記錄收妖降魔的事情。
??見她有興趣,葉深便解釋道:“這壁畫上記錄的都是葉神一脈將妖魔鎮壓在暮蒼山下的故事。”她隨手指了一幅,道:“你看,這個拿葫蘆的就是第二十代葉神,他在收魑魅魍魎四鬼。”
??爻榿問:“所以暮蒼山是葉神一脈專門用來鎮壓各種妖魔的地方。”
??“是,也不是。”葉深道,目光看向甬道的前方,緩緩道:“它隻是為了一隻妖魔準備的。”
??爻榿問:“什麽妖魔。”
??葉深拉著她繼續向前走,嘴唇一張一閉,吐出兩個字:“夢殤。”
??爻榿下意識握了拳,但又立馬鬆開。
??甬道的盡頭是一道黑石門,葉深如法炮製地用鮮血將其打開。她推開門,拉著爻榿走進去。
??剛一落腳,身後的石門便“轟”地一聲關上了,隨即四周亮起來火把,淡黃色的光從四周發射出來,最終聚集在頭頂上的那顆玉白的圓珠子上。珠子隨即轉動起來,須臾,一道刺眼的白光從珠子裏麵射向正前方。
??爻榿下意識閉上了眼,再睜開眼時,隻見不遠處的石牆上出現了一幅壁畫。
??那是一個和尚,穿著素白的袈裟,盤腿坐在一棵巨大的菩提樹下。比雪還要白的手腕處戴了一串念珠,五官精致如畫,眉心一點朱砂,眉眼微微低垂著,似乎是在看自己手心中的那朵菩堤花,烏黑的眸子平靜如山間溪水,卻也含著一種名為“慈悲”的東西。
??一眼,便是天下眾生。
??爻榿呆了一下,才喃喃地問:“這是?”
??葉深大概是看過了的,所以很平靜,道:“葉神始祖,葉琛。”她挑了挑眉,道:“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看?”
??爻榿點點頭。
??的確很好看,好看到不像個和尚,可即便再好看,有著那樣慈悲的眼神,也讓人生不出半分褻瀆之意。
??葉深輕笑道:“當然好看啊,她是個女子。”
??“啊?”爻榿驚訝地看著她。
??葉深道:“葉琛生於亂世,一開始就是個被遺棄的女嬰,放在竹籃裏順水而下,被一群和尚給撿了。因自幼在和尚廟裏長大,所以她十歲那年就剃度當了和尚,給自己取了個法號叫‘絕嗔’。這是不合規矩的,畢竟沒有女子當和尚的,可麵對中僧人的責問,她卻很平靜地道‘佛眼裏隻有眾生,哪兒來的男女?’眾僧人啞口無言。雖然讓她當了和尚,但是眾僧人為了麵子,還是沒有將她是女兒身的事情說出去。”
??“絕嗔在佛道方麵的悟性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她十八歲那年方丈圓寂,任命她為下一屆方丈,但她拒絕了,道‘絕嗔可以渡天下人,但方丈隻可渡自身’,言閉,她跪地一拜,轉身離去。”
??爻榿感歎道:“難怪能成神,這悟性當真是無人能及,心性也是至善至仁。”但隨即,她又想起來葉琛成神前曾殺了皇族所有人,頓時心生疑惑,這樣的人,怎麽會?
??葉深看出了她的疑惑,微笑道:“她在天下遊曆之時,遇見了一位天煞孤星命格的女子。這女子第一世投胎之時不小心沾了黃泉水,所以哪怕每一世她都是善良仁義的,卻依舊下場淒慘,每次都不得善終、含恨而終。每一世的怨恨疊加,待到第十世結束之時,她便會成為魔頭,報複整個天下蒼生。”
??“絕嗔遇見她時,正好是第十世。她決心要渡她,可已經累積了九世怨恨的人,是那麽好渡的?縱然那時候的女子並未有害人之心,卻也因為周圍人的辱罵與欺辱而變得冷漠麻木。絕嗔花了五年時間,總算讓女子放下了心中的怨恨與執念。然而她一離開,女子便因美貌,被皇族之人看中,帶回宮中欺辱,膩了之後又賣去了青樓,最終被人□□致死。”
??“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本就看多了人間地獄的絕嗔?她花了五年時間教會一個女子放下,卻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被其他人逼死,怎麽能不恨?於是乎,絕嗔改名為‘葉琛’,放下了念珠,拿起了屠刀,在那個夜裏殺進了皇宮,血洗整個皇族。事閉,天降大雨,她坐在城牆上,頓悟成神。”
??爻榿唏噓道:“終歸是逼佛成了魔。”
??葉深笑了一下,突然問:“你知道暮蒼山是誰建的麽?”
??爻榿頓了一下,道:“葉琛?”
??葉深頷首道:“正是她。那你知道她鎮壓的是誰麽?”
??爻榿有些心驚,猶豫了一下,才道:“莫非是那個女子?”
??葉深點頭,道:“正是。那女子死後淪為無惡不作的魔,葉琛此刻已成神,縱然不舍,卻也還是親手修了暮蒼山,將其鎮壓在了下麵。後來遇見一些罪孽深重的妖魔,曆代的葉神便也將其鎮壓在了暮蒼山下。久而久之,那山下便有了許多邪祟。”
??爻榿脫口而出:“所以夢殤是女子?”
??不怪她關注這個,畢竟幾千年過去了,這個問題依舊是未解之謎。
??葉深愣了一下,隨即微笑道:“是的,她是個女子。”
??爻榿輕咳一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所以夢殤才是最重要的?”
??葉深頷首,也不揭穿她,道:“不錯,夢殤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可以說,葉神一脈就是為了守護夢殤而存在的。”
??所以後來夢殤出來了,葉神一脈也就隕落了。
??爻榿心想:的確很重要,畢竟這麽多年了,暮蒼山下的妖魔裏隻有她還在六界蹦躂,且還蹦噠地讓人奈她不得。
??猶豫了一下,爻榿還是忍不住問:“你知道夢殤長什麽樣子嗎?”
??沒辦法,對於這麽多年的老對頭,她是真的沒法不好奇啊。
??葉深輕笑了一下,信手一揮,葉琛的壁畫便被白光覆蓋住,片刻之後,白光散去,她的壁畫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女子。
??她穿著一襲玄衣,墨發披散在腦後,似乎被風吹動,幾縷劃過冷如冰雪般的臉,落在胸前。瞳孔是紫色的,明明沒有笑,可看過來時,卻仿若含了這世間最醉人的笑意,如塵封了上千年的佳釀,隻揭了一角,便讓人忍不住沉淪進去。
??爻榿癡癡地看著她,漸漸的,她看見那壁畫上的人走了出來,站在她麵前,勾著唇角淡笑著,對她招了招手。
??她忍不住就要向前走,下一刻,眼睛就被蒙住了。
??葉深站在她背後,冰涼的手指擋在她眼前,輕聲道:“不要看盯著她的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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