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要別離
“我想去皇宮看看,長眠能帶我去嗎?”
??“這……”長眠有些為難,她道:“姐姐若是不想有事,那自是好辦,隻需待在此處即可。但你若是要走動的話,這屏障護不住你的。”
??爻榿看了一眼四周的邪祟,輕聲道:“無妨。”
??“姐姐為何一定要去皇宮,就在此處等著別人來救不好麽?”
??爻榿眺望著皇宮的方向,沒說話,但長眠懂了,輕歎道:“是,皇宮是一切的關鍵,解決了皇宮中的邪祟,其餘的就不成氣候了。可姐姐別忘了,如今皇宮也是邪祟最多最為危險的地方。”頓了一下,她又道:“蕭婉有姐姐做的護身符在,不會出事的。”
??“那其他人呢?”爻榿低頭,正視著長眠深邃的紫瞳,縱然裏麵光彩四溢,可她卻沒有半分動搖。
??“姐姐不怕死嗎?”長眠眨眨眼。
??爻榿輕笑道:“哪有那麽容易死。”
??長眠歎口氣,妥協道:“怕你了。”她上前一步,擋在爻榿麵前,道:“一會兒屏障消失後,姐姐隻管往皇宮跑,它們就交給我了,我幫姐姐攔住一盞茶的時間。”
??她微勾唇角,緩緩道:“隻有一盞茶哦。”
??“多謝。”
??長眠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邪祟,眸中湧起一點黑霧。
??須臾,屏障消失,長眠大吼道:“姐姐快跑!”
??爻榿撒腿就跑,風撞進鼻子裏,滿是血腥味。
??皇宮此刻大門敞開,不知何處的枯葉落了一地。
??爻榿氣喘籲籲,抬眸看去,蕭仁等一眾皇族站在金鑾殿的大殿外,見著她,很是驚訝。
??太子蕭宏見她累得直喘氣,便是要好心的過去扶她,嘴上問道:“仙長這是怎麽了?為何跑這麽快?”
??爻榿看了一眼他伸過來的手,想也沒想就搭了上去,然而下一刻,蕭宏竟七竅流血,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著,片刻便隻餘下一具發黑的白骨。
??“這……”
??爻榿臉色發白,下意識後退一步。
??耳邊頓時傳來了尖叫聲,她抬頭,隻見四周的人都跟蕭宏一樣,皮肉迅速腐爛,片刻便隻在地上留了一具白骨。而那堆白骨的中間,蕭婉毫發無傷的站著。她目光呆滯,看了一圈周圍的白骨,隨後看著爻榿,眸中流露出的神色刺得爻榿生疼。
??她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上,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輕微的歎息聲入了耳,長眠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麵前,一臉同情與憐憫,她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隻有一盞茶的時間。”她歪歪頭,笑得天真爛漫,道:“姐姐太慢了哦。”
??“你…你……滾……滾!”爻榿指著她,有些哆嗦,但恨意卻很明顯。
??長眠捂著嘴巴笑彎了眉,她想說些什麽,可話還沒出口,就被一陣清脆的鈴聲打斷了。
??下一刻,爻榿從床上坐起來。她表情呆滯,茫然地盯著帳子上繡的一朵桃花。然而很快,她便感覺到自己額間多了一抹冰涼的觸感。
??葉深的手貼著她的額頭,輕笑道:“做噩夢了?留了這麽多的汗。”
??爻榿依舊有些恍惚,微微點了一下頭。
??葉深收回手,眸中有些水光,她自嘲地笑笑,道:“怎麽,因為雨神君來了,所以你就就對我這般冷淡?”
??“我沒有!”爻榿一下就回神了,當即反駁道。
??葉深就跟沒聽見一樣,隻是冷笑道:“果然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我什麽時候忘記你了?”爻榿下意識道,隨後眉頭一皺,道:“我認識雨神君比你早。”
??葉深眸色一暗,但嘴上又道:“果然,新人就是不如舊人感情好,你連一個夢都不肯告訴我這個‘新人’。”
??“你……”爻榿啞口無言,最後隻好求饒,道:“我錯了,告訴你還不行麽。”
??葉深立馬收了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拂了一下袖口,道:“思安說吧。”
??爻榿無奈地歎口氣,胡亂編造道:“我做夢夢見你被狗咬,於是我就去救你,誰知道那狗反過來咬我,然後我就跑啊,那狗就一直追,你也著急了,急忙跑過來幫我,然後一腳掉進了糞坑。”
??葉深:“……”
??她目光沉沉地盯著爻榿。
??爻榿移開眼,清了下嗓子,問:“雨神君呢?可是出去滅邪祟了?”
??葉深遲疑了一下,道:“她去風城了。”
??她這麽一說,爻榿便想起來自己那古怪的夢,隨後冷汗便一下冒出來,她隨意擦了擦,拿起衣服套在身上,一邊往外跑一邊道:“我要回風城一趟,你……”
??“我和你一起。”葉深打斷她,不容置疑道。
??爻榿回頭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沒拒絕,隻是道:“若有危險,不要硬抗。”
??葉深微笑道:“這是自然,我又不傻。”
??爻榿沒吭聲,隻是拉著葉深朝樓下跑去。在花生背上坐好後,她也不管別的了,一連聲地叫花生跑快點。
??花生蹄子一揚,飛一般地衝了出去。
??黃昏之時,三人到了風城。
??赤黃色的光照在城裏,如同秋天枯黃的樹葉,但卻沒有秋天的靜謐,遍地都是淒涼的哀樂和撕心裂肺額的哭喊。白色的紙錢漫天飄散,家家戶戶門前都掛滿了白綾。
??“怎麽會?”
??爻榿輕輕地呢喃著,雖然在夢中已經看過了,可現在再看到,卻依舊心悸不已,忍不住顫抖起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葉深輕輕握住她的手,淡笑道:“看開些。”她抬頭,拉著爻榿繞過地上無人問津的屍體,朝皇宮走去,畢竟城中出了如此大的事,第一個該找的就應該是皇族。她道:“走吧,我們去和雨神君會和。”
??爻榿抿唇,任由葉深拉著自己往前走。
??皇宮宮門緊閉,雪白的牆壁上濺著許許多多的血跡,此刻已經幹了,成了暗紅色顏色。
??爻榿拉著葉深躍進皇宮,走過沾著血的台階,她看見了金鑾殿上停放著的棺木,密密麻麻的,無數的白綾隨風拂過,吹得白燭忽明忽暗。
??正中間跪了一個著喪服的女子,她背脊筆直,不知想些什麽,聽見腳步聲也不回頭,隻是道:“是雨仙長麽?婉現下正在守靈,不便起身接見,望仙長莫要怪罪。婉才疏學淺,風城的事,就拜托了。”
??爻榿鬆開葉深的手,上前一步,道:“五殿下。”
??那跪著的女子一愣,隨後轉過身來,下意識道:“小爻兄?”隨後她似乎意識到這不太妥當,於是改口道:“仙長。”
??“別。”爻榿擺手,道:“你還是就叫我‘小爻兄’吧,仙長仙長的,聽著怪別扭。”
??蕭婉順從道:“小爻兄。”她抬頭,看著爻榿,問:“小爻兄有事嗎?”
??爻榿微微一笑,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節哀。”
??蕭婉苦澀地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她垂眸,最後又抬起來,目光堅定,道:“我是蕭家唯一的血脈了,如今百姓需要我,落風國需要我,我不會頹廢的。”
??爻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知道便好。”
??蕭婉沒說話。
??爻榿帶著葉深悄悄離開大典,正好撞上雨神君,她手中抱著幾張公文,見了爻榿,微微一禮,隨後道:“小殿下,方才神尊傳訊,說要你我二人回神界。”
??“啊?這麽快?!”爻榿有些驚訝,隨後立馬道:“我不回去。”
??“小殿下。”雨潸看著她。
??爻榿毫不畏懼地與她對視。
??“好了。”葉深突然開口,伸手揉了揉爻榿的頭,道:“你出來已經很久了,想必神尊也著急了,還是快些回去吧。”
??爻榿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葉深又道:“雨神君著急麽?若是不急的話,我想單獨和小殿下告個別。”
??雨潸點點頭,道:“葉姑娘請隨意,我先去為蕭婉送公文。”
??目送她遠去後,葉深拉著爻榿順著台階向下走去,似乎是想拉著爻榿在這宮裏好好轉轉。
??“你想和我說什麽?”爻榿興致勃勃地看著她。
??葉深笑道:“沒什麽,不過是想講個故事而已。”
??她這麽一說,爻榿反而越發感興趣了,當即就道:“什麽故事?快講快講。”
??葉深緩緩道:“從前,有一個世代守護惡鬼的家族,他們瞞著所有人,一代又一代地傳下去。然而有一天,一個蠢笨的後人,她犯了一個錯,放出了惡鬼,害死了所有族人,唯獨她活了下來。你說,這個後人該如何是好?”
??爻榿想也不想就道:“去報仇啊。”
??葉深輕笑道:“不是應該去死嗎?”
??“為什麽要死?”爻榿反問,她道:“既然活下來了,想必那就是天意,那麽她就應該好好活下去,殺了那個惡鬼,為族人報仇雪恨。”
??“那如果她已經法力盡失、修為全無了呢?”
??“那就重新修煉,一天不成就一年,一年不成就一百年,總有一天,可以殺死那個惡鬼的。”
??“那如果,如果她已經靈根被毀,再不能修煉了呢?”
??“那就修魔啊。”絲毫沒有正邪之分的小殿下脫口而出。
??葉深一愣,眸中似有了一點光。她低頭,指尖點了點爻榿的額頭,嘴角蕩開一抹笑,道:“思安真聰明。”
??爻榿後退一步,捂著自己的額頭,道:“你幹嘛?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
??葉深笑意更深了,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遞給爻榿。
??葉深道:“這是我親手寫的,裏麵記載了很多邪祟和其對付的方法,你好生看看,下回見,我是要考的。”
??爻榿一向不愛讀書,如今捧著手中的書,頓時便覺得頭疼,她隨意的翻著,敷衍道:“我一定會的,你就放心吧。”
??葉深似乎看出了她的敷衍,不由輕輕一歎。
??爻榿粗略地翻了一下,隨後發現一件事:這上麵的東西,她大多都沒見過,有些甚至都沒聽說過,也不知葉深是從哪兒知道的。
??雖然這本書很神奇,但小殿下依舊對它提不起興趣,便是準備合上,然而目光隨意一瞥,皺了眉頭。
??“最後一頁怎麽是空白啊?”
??按說這既然是葉深自己做的書,那麽就不該出現一頁空白的事。畢竟如果寫完了的話,她大可將這張白紙去掉。
??葉深道:“那頁是一個滅邪祟的陣法。”
??“嗯?我怎麽沒看見?”
??“因為我還沒畫。”葉深微笑道。
??爻榿:“……”
??葉深又道:“這是一個由花組成的陣法,以後再見時,我再交給你。如今,你應該是用不上的。”
??“哦。”爻榿將書收好,還想說些什麽,可雨神君已經在喊她了,她隻簡介地道:“不許忘了我。”
??“怎麽會?”葉深笑道。
??爻榿抿抿唇,跟著雨潸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目送她遠去,葉深低語道:“應該是你會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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