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生氣
街上人來人往,吆喝聲響徹雲霄,一眼看過去,過路的那些百姓幾乎都帶著麵具。兩側掛滿了燈籠,因為是白天,所以那些燈籠並未被點燃,隻是緊挨在一起,各自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雪。
??見葉深有些疑惑,爻榿主動解釋道:“今天是風城的千燈節。”她停了停,補充道:“也是男女之間互相表心意的節日。”
??葉深安靜地看著,不知看到了什麽,語氣嚴肅道:“隻能是男女麽?”
??“那不然呢?”爻榿納悶道,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兩個戴麵具的女子抱在一起,動作很親昵。她愣了一下,道:“這有問題嗎?”
??葉深看她一眼,淡道:“沒什麽。”
??她正想拉著爻榿往前走,卻突然聽見了身旁之人倒吸一口冷氣。她不解,又朝那兩個女子看去,然後懂了。
??原來那戴著白狐麵具的女子摘了自己和對方的麵具,隨後捧著對麵之人的臉輕輕吻了上去,片刻後湊到她耳邊,不知輕輕地說了句什麽,惹得穿黃衣的女子紅著臉瞪她一眼。
??周圍的百姓目不斜視,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
??葉深拍了拍邊上目瞪口呆的小姑娘,溫言道:“走了。”
??“好…”她同手同腳地跟著葉深走。
??葉深失笑,道:“思安先前沒見過?”
??爻榿勉強回過神,緩緩道:“沒見過。”她想到先前老百姓習以為常的樣子,有些驚訝,道:“原來不知何時,這凡間的風氣已經如此開放了麽。”
??葉深道:“倒也不是。”
??“嗯?”
??葉深解釋道:“自從月昔酒接任月神君的位子之後,這六界便多了許多男男和女女相戀的例子。凡間雖然多,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多。思安先前很少來風城吧?”
??爻榿想了想,道:“算是吧,我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淮安國和白水國,尤其是淮虛城,去的次數最多。”
??葉深對於她的回答並不意外。
??畢竟當初九漓國滅亡分三國,其中淮安國最大最繁華,而淮虛城身為皇城,乃是天下皆知的第一富貴城。白水國多湖海,多山水,風景美如畫,其皇城天水城更是無數文人才子的向往之地。這落風國位置偏,占地小,也沒什麽好玩的,爻榿不喜歡也是正常的。
??葉深道:“落風國向來民風開放,皇城風城更是不用說了,雖比不上淮虛城的繁榮,天水城的秀麗,但卻是風氣最好的地方,所以百姓對於龍陽和磨鏡並不在意。”她頓了一下,又道:“換了別的地方,肯定就不是這樣的了。”
??爻榿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葉深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姑娘,你竟然活了!”邊上一人突然驚呼道,大步走到葉深麵前,仔細盯著她,像是在觀賞一件珍寶一樣,嘴裏還呢喃道:“竟然能活……還下了床……神奇,簡直是太神奇了!”
??葉深被她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爻榿輕咳一聲,道:“大夫。”
??不錯,此人正是一個月前為葉深看病的那位,因為葉深之前雖然醒了,但沒有出門,所以這女大夫便認為她死了。每次爻榿從她醫館麵前經過時,都會被她用一種“這孩子太可憐”了的眼神看著,還時不時的給她一些吃的或者錢。吃的爻榿會收下,但錢全部返還了。
??爻榿嫌麻煩,所以久而久之,她就很少從女大夫門前過了。
??卻不料冤家路窄,在這燈會上碰上了。
??女大夫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就是太激動,畢竟先前從未遇見過這樣的病。”她眸子明亮幾分,盯著葉深,道:“姑娘介意我為你把把脈麽?”
??葉深:“……”
??她介意,你會放棄麽?
??葉深遲疑著,爻榿卻突然道:“不用了,多謝大夫。”她往前走一步,壓低聲音道:“她這不是生病,是中邪,你走後的第二天被一個上門的和尚治好的,但即便如此,也還是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才能下床。”
??“原來如此。”女大夫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葉深,感歎道:“你姐姐可真命苦。”
??她感慨完便走了,很快便埋沒在人海。
??爻榿道:“這大夫性子古怪,你不用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這話倒是真的,整個風城的人都知道,這女大夫雖然醫術高明,但性子很奇怪,對長得好看的女子很好,但對長得好看的男子卻態度一般。她先前對爻榿那般熱情,也不過是因為爻榿雖然年紀小,但委實長得好看而已。
??爻榿偏頭看向葉深,卻見後者眸色似乎亮了幾分,耳邊也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你說我是你姐姐?”
??爻榿趕緊解釋道:“不是我,是那個大夫誤會了。”
??葉深眼裏的笑意深了幾分,她道:“沒關係,我不介意多個小妹妹。”
??爻榿:“……”
??可我介意多個姐姐。
??葉深見她似乎有些不高興了,也不再逗她,揉了揉她的頭,道:“乖,別生氣了,不想當妹妹就不當。”
??“嗯。”爻榿身體快過大腦,下意識點頭微笑,隨後反應過來,向後一跳,怒道:“我不是小孩子!”
??葉深微笑道:“嗯,好,思安長大了。”
??爻榿:“……”
??她扭頭便往前走,氣哄哄的。
??葉深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追上去,道:“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她去拉爻榿的手腕,但被爻榿一下甩開,她再拉,爻榿再甩開。
??如此來回十幾次。
??後來爻榿手酸了,一下站住,轉身看著她,雖然什麽也沒說,但葉深還是感覺到她渾身上下都寫著“我不開心,你必須哄我”幾個大字。
??葉深淺淺地笑著,並未說話,隻是略微彎腰,將爻榿一把摟緊懷裏,抵在她耳邊,低聲呢喃:“乖,不要生姐姐氣。”
??溫香軟玉抱個滿懷,鼻尖全是女子獨有的清香味,耳垂若有若無地擦過女子呼出的氣息,酥酥麻麻的,一直蔓延到了心底。
??一千多歲的小殿下僵住了,臉上不知不覺出現紅暈,如同少女唇上的胭脂。
??她甚至都忘記了葉深說得“姐姐”兩個字。
??過了好半晌,小殿下勉強回過神,結巴道:“你…我……我,沒,沒生氣。”
??葉深鬆開她,站直腰,道:“沒說你生氣啊。”
??懷中突然一空,爻榿有些悵然若失,道:“繼續走吧。”
??葉深道:“好。”
??走了幾步,葉深看著爻榿垂在兩側的手,突然伸手握住。然而兩手相碰,卻是一冷一熱。
??葉深是冷的,爻榿是熱的。
??葉深自己先前並沒有什麽感覺,然而碰到爻榿的手後,她才知道自己的手到底有多冷,所以她立馬鬆開了,側目看著爻榿,道:“抱歉。”
??“沒事。”爻榿側目看著她的手,抿了抿唇,主動伸手握住。
??“嗯?”葉深不解地看過去,隻見爻榿看著前方,表情自然,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葉深大概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眼神溫柔了幾分,但還是道:“我手冷。”
??爻榿似乎氣急敗壞了,轉頭瞪了她一眼,道:“我熱不行嗎?!”
??葉深笑道:“行。”
??爻榿臉頰一熱,又轉過頭去,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中年男子嚷起來。他站在一個木桌上,穿著藍布道袍,肩上挎著一個黃色的布包,梳著道士髻,五官很端正,看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怎麽了?怎麽了?”很快,木桌周圍便圍了一群百姓。
??爻榿二人也因為好奇,站在最前麵看著。其實是爻榿一個人好奇,硬拉著葉深往裏擠,別的百姓看她二人生得頗為貌美,倒也自發給她們讓出一條道。
??那中年男子道:“我道號無平,乃是茅山道士,路經貴寶地,卻見此處邪氣彌漫,鬼氣陰森。”
??一位俊秀的貴公子道:“有何憑證?”
??無平道:“明明八月份,卻漫天大雪,這豈不是血光之災的前兆?”
??那貴公子恥笑道:“你這話還是留著去別處說吧,我們這兒是不會信的,誰不知道下雪後國師大人卜卦說‘天降瑞雪,利民護國’,你如今卻在這兒胡言亂語,我看你才快要有血光之災!”
??“對,你個老道士胡說什麽?莫不是來蠱惑人心的?”
??“一看你就不是什麽好東西,肯定是別的國家派來的奸細!”
??被眾人質疑,無平竟也不慌張,和氣道:“諸位可是不信我嗎?”
??貴公子道:“我們又不傻,怎麽會信你!”
??無平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從布包中掏出一張黃符,兩指夾住,口中低語一句,那黃符頓時燃燒起來。他將黃符一甩,火星掠過,竟成了一隻鳳凰,它繞著百姓盤旋一圈,隨後消失不見。
??百姓們目瞪口呆,就連那貴公子也愣住了。
??片刻後,他們對著無平跪下來,不停的磕著頭。
??“大仙恕罪,大仙恕罪。”
??“大仙千萬不要和我們一般見識,還望大仙救救我們!”
??“救救我們吧,求大仙發發慈悲,救救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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