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虛與委蛇
“太師免禮，快快請起。太師如今年事已高，於父皇駕前有時尚且可獲賜座之恩。現下不過是見到本宮而已，太師大人又何須行此大禮，本宮受之有愧呀！”
“老臣萬萬不敢，太子殿下如此說，真是折煞了老臣呀！”
白太師本來都要就坡下驢，站起身來了，可誰知道，就在他剛準備站起身的時候，忽然就聽到了薑舞寧說的最後一句話，趕忙又屈膝跪了下去，口中連連說著不敢。
薑舞寧當然知道他不敢！
於理，薑舞寧已經讓白太師免禮了，他便順理成章便可以站起身回話。可於情，薑舞寧存心多加了後半句話，隻要白太師敢在這個檔口站起身來，那就是擺明了對薑舞寧不敬！
太師又如何？國丈大人又如何？君臣之儀不可廢！
“君臣一家”這四個字，從君王口中說出來，就是仁厚禮賢，從臣子口中說出來，就是忤逆犯上！
白太師就算是心裏麵恨不能生吞活剝了薑舞寧，但這些麵子上功夫還是要做周全的。怎麽著，也不能在這些小事上讓薑舞寧抓到什麽把柄。
“誒，太師您這是做什麽！您若不肯起，難不成，是想本宮陪您老人家一起在這夜黑風高的街上站著嗎？”
“老臣不敢，太子殿下說笑了。”白太師一邊在心裏罵著娘，一邊扶著白千領的手，緩緩站起身。
“太子殿下夤夜駕臨老臣府邸，不知有何要事？”
“就……在這兒說？白太師就不請本宮過府一敘？”薑舞寧轉頭環顧一周，麵上不見半分不悅與氣惱的神情。
“是是是，都是老臣疏忽了，恭請太子殿下移駕府內。”
薑舞寧手中習慣性的把玩著折扇，笑著應聲後，抬腿邁步向白府內走去。
白千領方才並未從薑舞寧的臉上察覺出任何異樣，於是，趁著薑舞寧轉身之際，他快速抬頭看了白太師一眼。
白太師幾不可聞的向白千領使了個顏色，示意他稍安勿躁，小心應對，切莫漏出什麽馬腳。
薑舞寧徑直走入白府前院正堂，三兩步行至主位後，也沒跟白家父子二人假客氣，直接撩袍坐了下來。
“白太師，白將軍，蘭先生，各位都別拘著了，請坐吧。”
待其他三人落座後，白府的下人趕忙為薑舞寧奉上了茶。此時，富麗堂皇的廳堂之內，四個人各懷心思，可就是沒有人先開口打破沉默。
薑舞寧自然還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倒好像這裏不是太師府，而是她自己個兒的東宮一般。
蘭莫辭雖說是個江湖人，可他也曾熟讀聖賢書。這種時候，他至多算是客卿。
而且，上有薑舞寧，下有白家父子，加之薑舞寧是來尋釁滋事的，他照舊負責看熱鬧，順便保護好薑舞寧就足夠了。
相較於薑舞寧和蘭莫辭蝶舞悠然自得，白家父子則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就在薑舞寧到來之前，這白家父子二人還在焦急的等待著，派出去的打手能將李祁陽救命的那味藥搶回來。
誰知道，他們沒有等到回來複命的打手，倒是等來了薑舞寧這個冤家對頭！
白太師雖然心裏諸多猜疑，但終究老來成精，麵上還看著還是一如既往地沉穩老練，看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倒是白千領，心浮氣躁，坐下來沒一會兒，便已經按捺不住，來來回回的看了白太師好幾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轉身麵向薑舞寧，抱拳拱手，開口問道。
“啟稟太子殿下，現下已然醜時將近，殿下您不在國舅大人府上好生安歇，怎麽會紆尊降貴，不辭辛勞的來了為臣府邸？不知太子殿下今夜親臨，有何貴幹？”
“嗬，看來還真的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就連白將軍也聽說了，本宮暫居於舅父府上一事了？”
薑舞寧才不急著這麽快道明來意，她還就喜歡看著白家這父子倆不明就裏，無從下口的樣子！
“呃……是，國舅大人重疾纏身，臥床不起。太子殿下寸草春暉，扇枕溫衾，自回京第二日便一直移居國舅大人府上悉心照料。此事朝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為臣也是略有耳聞。”
白千領趕忙組織語言，好生的跟薑舞寧解釋了一番。
薑舞寧知悉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哎……本宮雖然暫居舅父府上，可本宮終究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些日子，除了跟著憂心焦慮以外，也幫不上什麽忙，真是慚愧呀！”
薑舞寧一邊用扇子輕輕的敲打著手掌心，一邊佯裝懊惱的說了一句。
“太子殿下過謙了，您孝悌有加，朝野上下讚譽之聲此起彼伏。現如今，您可是大薑過晚輩之楷模。”
白千領這話說的，聽上去好似是在恭維薑舞寧，可細聽之下就會發現，這字裏行間的，盡是一股子酸味。
“白將軍過獎了，本宮這算什麽楷模，莫要誤人子弟便很好了。”
薑舞寧隨口附和了一句，待她話音落下，正堂之內便再次陷入到一陣詭異的靜謐之中。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剛才的一切，就好像沒有發生過一般。
“哎……”
薑舞寧忽然長歎一聲，她總不能一點話茬兒都不給人家留下吧，若真如此，難不成，她要對著白家這父子二人對看半宿？
那簡直就是對她的一種淩遲呀！
“殿下何故長歎？可是有什麽不如意之事？在下未必幫得上公主，但很願意做一個聆聽者。”
白家父子二人接不接招那是他們的事，但薑舞寧既然遞過來話了，蘭莫辭定是要接住才成。
“這事兒呀，蘭先生還真的幫不上忙！不過……此事與太師大人和白大將軍有關，本宮……甚是為難呀！如若不然，這深更半夜的，本宮也不會顛兒顛兒的非要趕到太師府來呀！”
白家父子二人聽到薑舞寧這樣說，對視一眼後，白千領便開口問道。
“不知太子殿下此言何意？為臣不明，還請殿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