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日落，黃昏，暮色低垂。這座八角小亭孤零零地座落在暮色裏。


  聽完亭子外麵人得匯報，亭子裏麵的胖老頭兒臉色變了一變道：“你看他真會這樣麽?”


  亭子外麵右邊壯漢道：“奴才是這麽想，要不他未時就該到了，怎麽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兒?”


  胖老頭兒冷笑一聲道：“秦天祥居然和和平鴿的人糾纏到了一起……”


  忽聽左邊壯漢道：“主人，有人來了。”


  胖老頭兒精神一振，忙住口不言移眼往西北望去。他看見暮色裏，遠處那條大路上有個人往這邊走了過來，暮色低垂，離得太遠，看不清楚。


  胖老頭兒馬上跟個泄了氣的皮球似的，頹然地說道：“不是的，這麽遠黑水姬怎麽會走路來?”


  右邊那壯漢道：“不像，是個年輕人!”


  胖老頭兒搖搖頭道：“那就更不是了。”


  轉身坐了下去，急躁地沾起鼻煙來又是一陣猛吸。他剛吸了幾下鼻煙，忽聽得左邊壯漢又道：“主人，他朝我們走過來了了。”


  胖老頭霍地站了起來，抬眼一看，可不，來人走得不怎麽快，可是剛才遠在大路上，這當兒已然快來到自己麵前了。


  右邊壯漢雙眉一揚道：“來人恐怕是個練家子，要不然腳下不可能這麽快捷，截住他!”他跟左邊那壯漢一步跨了出去，雙雙並肩站在小亭一丈開外。


  轉眼工夫，來人近了，這時候也可以看清楚了。來人三十多歲年紀，有著一付頎長的身材，穿一件合身的黑衣，顯得相當窮酸，還帶股令人說不出是什麽的勁兒，說是說不出，可是任何人看他一眼就會忍不住再多看他幾眼。


  中年人長得好俊，劍眉星目，膽鼻方口，皮肉比胖老頭兒還白還嫩，可是在他眉宇間有股逼人的冷意，讓人老遠就覺得出來，他的年紀不大，可是看他的神態表情，似乎他所經曆的，他所知道的遠超過他的年紀。


  兩個壯漢並沒有喝令他停步，然而他卻在離亭一丈外兩個壯漢的跟前站住了，帶著冷意的眼神往小亭裏掃了一下，然後落在跟前的兩個壯漢臉上：“我從幽冥宮來。”


  兩個壯漢一怔，左邊壯漢道：“幽冥宮?”


  年輕黑衣客道：“幽冥宮主讓我來的！”


  左邊壯漢叫道；“黑水姬！”


  年輕黑衣客道：“我是黑水姬的關門徒弟，我叫戰雲。”


  左邊壯漢上下打量了年輕黑衣客一陣道：“我們主人有封信……”


  這是要證明，年輕黑衣客探懷取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左邊壯漢伸手接過那封信，不用多看，隻一眼就夠了，他抬眼說道：“黑水姬人呢?還沒到?”


  年輕黑衣客道：“見著韓老怪之後，我自會詳稟。”


  胖老頭兒在亭子裏聽到這兒，忙道：“讓他進來。”


  兩個壯漢恭應了一聲立即退向兩旁。年輕黑衣客看也沒看他倆一眼，邁步走了過去。


  這時候胖老頭兒已落了座，盡管是便服簡從，他還是不忘擺派頭，講享受，隨身不但帶著參茶跟點心，而且還帶了個緞子麵兒的墊子放在那既硬又涼的石凳上供他坐停。


  年輕黑衣客進亭略整衣衫，微一欠身道：“黑水姬關門弟子戰雲見過韓老怪前輩。”


  胖老頭兒招了招手，什麽都沒說，劈頭便問：“你們怎麽這時候才到，黑水姬人呢?我在這兒等了他好幾個時辰了！”


  年輕黑衣客戰雲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回前輩的話，我師父他他不能來了，晚輩幾位師兄弟商議的結果，特地派晚輩來給前輩請個安!”


  胖老頭兒雙眉豎了起來道：“怎麽說，黑水姬他不能來了，為什麽?”


  戰雲雙眉軒動了一下道：“回前輩的話，我師傅正在籌劃和萬壽幫幫主齊天魚對付和平鴿組織的計劃。”


  胖老頭兒一怔，霍地站了起來，鼻煙壺掉在地上，道：“怎麽說，齊天魚……他真的已經……敗給了端木玉郎他們手裏?”


  戰雲道：“到今天還有十天雙方就要交戰。”


  胖老頭兒臉上變了色，砰然一聲坐了下去，喃喃地說道：“糟了，糟了，這可糟了，這麽一來這件事……我的前程，我的身家性命……這下……這可怎麽辦，這……”他簡直有點語無倫次了，說著說著頭上就見了汗。


  不遠處那張桌子上坐著個五十上下的瘦老頭兒，挺精神個瘦老頭兒，長眉細目瘦削臉，穿的是一身黑綢褲褂兒，袖子卷著，露著雪白的兩段。


  隻見他倏然一笑揚起拇指，道：“胖哥最近恐怕很下功夫，難道還會怕了一個叫做端木玉郎的小娃。”


  戰雲也一揚拇指道：“七爺爺不愧是位名震八方的老劍俠。”


  胖老頭衝瘦老頭兒一欠身，陪笑說道：“師叔您誇獎，你什麽時候來的，到家裏去過了?”


  七爺爺含笑說道：“剛到，臨來的時候你的徒弟告訴我，到這兒來找您準沒錯。”


  胖老頭倏然笑道：“他算是料準了我了，你知道，我沒別的嗜好，就好來者曠野上邊放風，怎麽樣，你跟大夥兒都好麽?”


  瘦老頭兒眉鋒一皺道：“小郭奎兒，你不知道這檔子事有多紮手，黑水姬他們找上了我，我自問不靈，沒奈何，這才推到了你和你師父頭上。”


  胖老頭道：“七師叔，您不知道，師傅這兩年他老人家的身子大不如前了，整天躺在床上，很難得下床走幾步！”


  瘦老頭兒“哦”地一聲道：“咱們別在這兒聊，有什麽話回去說去！”


  他可是說走就走，跟胖老頭戰雲打了招呼，拉著胖老頭往外就去，出了門他才問道：“小郭奎，你師父的身子怎麽了?”


  胖老頭道：“也沒什麽，上了年紀的人還不都是這樣!”


  瘦老頭兒鬆了一口氣，“哦”了一聲道：“我還當是怎麽了呢，聽說你當真跟黑水姬的師傅天魔皇學了一年……”


  胖老頭道：“這是什麽事兒，師侄還能騙您不成?”


  劉七嘴張了幾張才道：“老天哦，這可真是……真是，小郭奎，你的福緣可真深厚，造化可真不小啊……”


  胖老頭道：“現在您是不是放心讓郭奎趕去幽冥宮去見識一下這次盛況空前的大戰了!”


  劉七沒說話，兩眼暴射寒芒，凝望著郭奎的一張老臉一眨不眨。


  談話間，郭奎好幾次想問劉七知道不知道自己師傅患的是什麽病，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這當兒不是談私事的時候，而且這一次也不過是兩個人的第二次見麵，談這個似乎不太相宜。這一夜郭奎就陪劉七住在自己的郭府裏麵。


  兩個老頭燈下獨對，又談這一次盛況空前的戰役，像劉七閱曆那麽豐富，遇事那麽鎮靜的人，對幽冥宮主黑水姬許諾的那四樣東西：白玉骷髏、金銀雙劍、雕銀百合花、象牙手，竟說不出個可以說出口的婉拒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