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許知妙
夏日的花魁之選又要來了，這是九重樓的傳統比賽，不過自從許知妙被評上花魁之後，已經很久都沒有易位了。她頂得花魁的名頭，但卻不幹花魁的事，時常縮在“許管事”這一稱呼後邊，以至於人們想讓她登台表演的呼聲越來越高。
??向謹眠這才仔細回味過來，從許管事接觸九重樓之後，便再無什麽出彩拔尖的姑娘，所有的風頭她一人獨攬。即使部分姑娘有些名氣，比如瑞姐兒，那也是許知妙故意抬舉她們施舍下去的名頭。原來她柔弱嬌芳的背後，是野心和嫉妒的沼澤。
??想到這裏，向謹眠不禁低低歎了口氣，凡是俗人，皆不能避開癡、嗔、恨、癲，有人為其所累，有人卻從中得到升華。大家的自我意識都太強烈，以至於忽略了身邊原本美好的事物。
??罪魁禍首鄧棋昌肯定是跑不了，至於兩位皇子，到底是皇帝的心頭肉，除了罰俸半年，寫思過書外，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處罰，但所有人都知道，兩人其實都沒有討到好，反倒便宜了宋言清。而他的處境開始逐漸危險了起來。
??花魁大選當日，九重樓分外熱鬧，即使鄧棋昌事發也沒影響到九重樓的一絲一毫。所有人都爭著想重新一睹許知妙的風采。大家都知道，自從上一屆大選許知妙的一曲曼妙舞姿引發了全場的轟動，輕若浮雲婉如蛟龍，此舞風格妖嬈、豔媚，柔軟的身子仿佛是一團液體，隨意伸展，配合著旖旎的奏樂，像隻翩翩的蝴蝶。
??雖然才藝展示晚上才開始，但這才白天，九重樓裏便人頭攢動，環境嘈雜，分外熱鬧。
??“倒是已經許久沒看過許姑娘的表演了。”
??“是啊，我太懷念了。尤其是那個腰，看著好像能掐出水似的。”
??眾人議論紛紛，有些話語不堪入目。是了，進了九重樓的姑娘還要什麽廉恥，雖說藝伎和女支並不相同，但天下烏鴉一般黑，誰又比誰高貴呢？
??許知妙在自己的房間裏做著舒展運動，看起來並不著急，勢在必得的樣子。她是太子的人，有誰還能成為她的對手？在這個等級森嚴、著重於禮教的社會裏，許知妙並不認為自己是個犧牲品，相反，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努力得來的。她也曾是貴府小姐，年紀輕輕就嫁入權貴家作姨娘。高傲如她並不得寵，她也不屑於爭，但隨著多個春秋過去，心底寂寞的洞口越來越大，直到那天她在府中見到了太子。
??宋言慧月牙白的長衫襯得他溫柔如斯，隻是對著她輕輕一笑，一瞬間許知妙便淪陷了下去。她時常以為，愛這個字眼是社會用來騙女人的工具，可當自己真正感到愛的時候，她忽然理解了。原來那就是愛。
??此後所有的心動便要在黑暗裏才能細細品味，所有的感受也隻能深壓在陰影之中，當美好的東西見不得光的時候，就會慢慢潰爛。一日不見，思之如狂。到了夜晚，她瘋了一樣在腦海中描繪宋言慧的麵貌，一絲一毫都不會放過。紅杏，最終會成長出牆。
??與此同時，她開始想法設法地爭寵，開始謀算，對老爺所有的一顰一笑都是事先設計。茶的溫度、服飾的穿著、溫柔的語氣，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仔細拿捏。她開始受到注意，府中的權力也一步步到了她的手中，甚至連老爺也沒有發覺。
??後來，在太子陷入絕境之時，她挺身而出，用老爺的名義替太子背了黑鍋，府中所有人都被殺得一幹二淨，隻有她在太子的幫助下逃了出來，接管了九重樓。現在，許知妙覺得自己是自由的了。她不用天天深閨中悲梧桐，現在她有事可做，她感到自己的價值在發光發熱。
??九重樓內部的鬥爭對她來說都是小菜一碟，當初在內院裏與正妻、與其他姨娘，她早就深諳其道。許知妙還記得，正妻最後死不瞑目的眼神。對於這個家族，她沒什麽感情，隻是順應著老人們所說的“門當戶對”過去的，實際上，自己也不過是保證家族繁盛的工具。那也不要怪她把別人當作墊腳石了。
??梳妝完畢，許知妙看著鏡中的自己，柳眉彎彎、眉目流波，她今天穿了一身水袖白裙，算是對自己的初見做一個了結。嚴格意義上來說，太子於她，不過也是一個排遣寂寞的撫慰罷了。
??“你準備得怎麽樣了？”向謹眠看向楚瑤，因為這幾人也到了出發的時候了。
??楚瑤點點頭，但麵上還是有些遲疑：“我不知道到時候……”
??向謹眠一把抱住了她，打斷了她的話，低聲在耳邊堅定地說道：“你可以。”
??地點在一層，場地已經被重新布置，中間有一大片圓形空地，而周圍站滿了密密麻麻圍觀的人群，連上頭的幾層樓梯上也沒放過，足可以見這花魁大選的火爆程度。
??向謹眠進樓的時候隱約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她扯了扯身邊的宋言清：“你說，那位會不會是你大哥啊？”
??宋言清意味深長地看向那邊：“也有可能。”
??“好啊，原來你女扮男裝也來湊這份熱鬧。”身後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向謹眠一回頭，發現竟然是劉鴻煜。他仿佛發現了什麽秘密，會心地指了指她。
??宋言清也尋著動靜轉過身，發現是上次鬧事的紈絝子弟，於是笑著說：“怎麽？不怕回家被你家老子打啊？”
??“我怕他？真是笑話。”劉鴻煜懟回去。
??“你家老子天天念叨著讓你讀書做官，現在還跟他倔著呢？”
??劉鴻煜似乎有些不高興：“我家事怎麽還輪著你管？”
??向謹眠在一旁悄悄問道：“怎麽回事？”
??宋言清有些幸災樂禍：“他啊，他家老頭子天天催著他去讀書考試，但架不住他不想啊。老頭子天天愁眉苦臉的。”
??幾聲鑼響，九重樓內安靜了下來，“各位看官，今兒個啊，咱們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選馬上開始。各位稍安勿躁！”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