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錢、錢、錢
徐睿離開俱樂部之後,其實隻是去了碼頭當搬運工人,他需要錢,需要短時間內能變現的、大量的金錢,而以他的學曆和人脈,最快能找到的、小時薪酬最高的工作,就隻有碼頭工人。
??元旦夜的溫馨和熱鬧還曆曆在目,也就讓那天晚上發生的意外,更加讓徐睿耿耿於懷——他們一家聚餐結束回家的路上,因為夜晚氣溫驟降,徐睿的母親當夜被低溫誘發了腦梗,即使已經在最短時間叫了救護車、送往最近的醫院了,但因為徐母年紀大、身體素質本身也不好,經過搶救,人倒是救回來了,但卻時常昏睡,還出現了早期的偏癱症狀——醫院十分人性化地提出願意先治療、後繳費,但不管怎麽樣,徐睿想要繼續治療自己的母親,那龐大的的醫療費是他怎麽都繞不開的一道坎。
??就在徐睿在碼頭伴著集裝箱的起起落落搬運貨物的時候,寒風刮過他赤裸的上半身,大片的汗水被蒸發,他卻像是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一樣,繼續埋頭往前,而他心心念念能給他最大權益的蘇木,才剛剛和整個攝製組、以及今天壽星主角蘇嘉秦一起,從電視台轉戰本市最著名的明星私房菜餐館。
??蘇嘉秦幹的是娛樂工作,但他其實是個將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十分清楚的人,在確認自己的一雙兒女都沒有進軍娛樂圈的意思之後,他就有意無意地把他們隔絕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圈子之外——今天是個意外。
??製作組訂的蛋糕在路上出了意外,導演又不願意用遷就的蛋糕品質來委屈蘇嘉秦,就提議幹脆把慶生宴挪到晚上,一來是為了給蘇嘉秦慶生,二來也是為他明天的出差踐行。
??導演和整個攝製組的人誠意滿滿,再加上蘇木和蘇喬當時都在攝影棚之中,蘇嘉秦不好直接拒絕他們,本想拿陸亦懷當擋箭牌,沒想到陸亦懷是這檔節目的忠實觀眾,一聽導演自報家門,蘇嘉秦還來不及開口,她就一口答應下來這就出門和他們會合。
??坐在餐館的包間中,蘇嘉秦被簇擁在中間,但他的四周其實就是蘇喬蘇木這些家人,其他人並沒有鬧他,有說有笑,但也規規矩矩,氣氛很好。
??蘇喬第一次對娛樂圈產生了帶著明確好感的好奇。
??蘇嘉秦顯然看出了自己女兒的意動,和陸亦懷對視一眼,但並沒有就此推波助瀾,甚至還引著導演和編導說了幾場發生在今年的娛樂圈悲劇,引得不少人唏噓感歎——蘇嘉秦在這個圈子裏,當然知道這個圈子遠遠不像表麵上呈現的那麽光鮮亮麗,蘇喬不是會把事業當玩票的人,也不是能忍辱負重、隨機應變的人,就算有人在這個圈子裏為她保駕護航,她也不會過得多高興。
??冬天的夜晚降臨得總是比較早,在碼頭巨大的射燈之下,徐睿從工頭那裏領了一整個下午的工資,他累到全身肌肉酸痛,也才領到一千五百塊工資,而這,還是他仗著體格好、力氣大,一個下午幹了人家一天的活才拿到的。
??徐睿的父親腿腳不好,隻能打點零工維持自己和妻子的生活,晚上陪床這種事徐睿是不敢讓他做的——這樣就意味著,徐睿每天晚上的時間都是被占用的,他無法用這段時間再來賺錢,而從明天開始,他再請假,就要扣工資了……
??徐睿用力攥緊了手中的這一千五百塊錢,肚子忽然咕嚕嚕叫了好幾聲,他遲疑了一下,掏了掏口袋,掏出五塊錢,在碼頭的麵點小攤上花三塊錢買了一碗清湯素麵,連湯都喝完之後,慢慢地朝著地鐵站走去。
??晚上八點整,徐睿在醫院的走廊中給蘇木打的第三個電話才被接通,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生氣了,就連聲音都有些沙啞:“蘇木……看在我們是同學、我又在你的第一個俱樂部幹過的份兒上,沒有比賽的時候,準許我可以隻訓練一天吧。”
??蘇木之前已經接到過童因的電話了,多少也知道徐睿最近訓練確實不在狀態,隻是他本來想著晚上回到宿舍兩人當麵說,但沒想到徐睿一通一通的電話打過來,讓蘇木心中也跟著不安起來——別是出意外了吧?
??沒想到徐睿開門見山就是這麽一句話,蘇木歎了口氣,並沒有馬上答應他,而是問道:“徐睿,俱樂部的規定就貼在牆上呢,我不能這麽給你開後門。要不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請假之後都去做了什麽?”
??徐睿靠在牆上,入夜之後的病房禁止喧嘩,而徐睿也沒力氣大聲說話,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緩緩道:“元旦那天晚上,我媽媽中風了,雖然搶救回一條命,但她偏癱在床,什麽都不能做,每天還要接受大量的治療,一天的醫療費就要將近一千……蘇木,你知道嗎?我媽媽沒有正式工作,在村裏的土地也賣了,她沒有醫保,也沒有買保險,我爸能養活他自己就了不起了,所有的醫療費用隻能我自己扛。你明白嗎?我要確保我每天都能拿出一千塊錢作為我媽的醫療費,不然她可能就要這樣癱在床上直到死了!”
??說到最後,徐睿的聲音控製不住地大了起來,值班的護士剛好巡邏到樓梯這邊,連忙跑過來對他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要保持安靜。
??徐睿對這位嚴厲的護士點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注意,但腦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私人醫院那些美麗的、溫柔的、不管什麽情況都是輕聲細語和人說話的護士小姐,語氣中也不受控製地帶上嘲諷:“你是大少爺,可能不明白一天拿出一千塊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我也不求你能理解,但求你讓我請假,每天隻要請假半天,我就可以不用麻煩任何人,自己把醫療費撐起來!”
??蘇木隱約想到了什麽,微微皺起眉頭:“請假之後,你去幹什麽了?”
??徐睿見蘇木一直追著這個問題不放,本來就很是疲憊的臉上一閃而過一絲心虛,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我去碼頭搬貨了。”
??“你去碼頭搬貨?”蘇木難得的幾乎要被氣笑了,“你知不知道你是運動員啊?碼頭搬運工的身體磨損有多厲害你應該清楚,先不說你在碼頭出了問題誰來負責,就說你怎麽可能同時承擔碼頭工人和羽毛球運動員這雙重身份?”
??“所以你要讓我請假啊。”徐睿皺眉道,“我可以早上訓練,下午再去碼頭,晚上休息,我可以做到的。”
??“你做不到。”蘇木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靜,冷靜到冷酷,“徐睿,沒有人的身體能夠承受這樣的輪軸轉。別做碼頭工人……”
??“既然如此,那我隻能離開俱樂部了。”徐睿用力仰頭,靠著冰冷的牆壁,聲音中充滿了濃濃的倦怠,“蘇木,我從大學開始就跟著你幹,一直到現在,我家裏的情況你都清楚,現在我遇上了這麽難的事情,你……你真是一點都沒把我當朋友。”
??說完,徐睿也不聽蘇木的回答,直接掛斷了電話,遲疑了一下,又把蘇木的電話拉黑了,沉默了一會兒,給葛一涵打了個電話。
??葛一涵通過和林萱參加一場晚宴,手機聯係人之中多了好幾個小明星和公子哥兒的名字,再加上大成俱樂部和新城俱樂部正在協議交易他們這對雙打搭檔的事情,他不需要訓練、沒有比賽任務,每天每天就沉浸在如夢似幻的社交之中,偶爾也會帶著顧凡,在顧凡崇拜的眼神中,他仿佛成了救世主,這種感覺讓他樂不思蜀——徐睿這一通電話打進來,就像是夢境忽然被現實捅破了一個角,讓他不耐煩的同時,還有些微妙的不安。
??葛一涵回到自己的房間,才接通了電話:“徐睿,這麽晚了,你還沒休息?”
??徐睿扯了扯嘴角:“我問你,你之前說的辦法,真的能讓蘇喬和我在一起?”
??葛一涵回想起蘇喬歡快的笑聲和利落的舉動,再想想蘇木對她的萬千寵愛和保護,笑容有些殘酷:“蘇喬這種泡在蜜罐子裏長大的女孩,最受不了的不就是苦肉計那一套嗎?更何況,你還是蘇喬的‘隊友’,隻要你肯放下尊嚴地示弱,她不會不管你的。”
??示弱?嗬,不用示弱了,他現在根本就是在泥潭裏!徐睿閉了閉眼睛,語氣有些艱澀:“蘇喬現在和池子蕭在一起,我不可能比池子蕭更能討女人喜歡。你……還有沒有更保險一點的辦法?”
??葛一涵敏銳地聽出了徐睿的言外之意,驚喜的同時,還有種病態的快意,聲音都明顯歡快了許多:“有,陪伴一個傷心人的最好辦法,就是和他一起喝酒。至於喝酒之後還做了什麽,就不是我們能控製的了。”
??酒後亂性。
??這四個字跳入徐睿的大腦,就仿佛瞬間生根發芽,再也不能被驅除了。徐睿的呼吸停頓了一秒鍾,想想還住在病房中的母親,想想自己這麽多年的努力卻還是連一場大病也生不起,想想蘇木剛才對他簡單粗暴的拒絕,他緩緩堅定了心情,低聲道:“我明白了。”
??葛一涵笑道:“不客氣,不過這件事不是那麽好處理,你真想做的話,先跟我通個氣,我來為你布置場地,保證讓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意外。”
??徐睿莫名想起了在私人醫院的病房之外,蘇嘉秦掃過自己的那個眼神,在那一刻他真的覺得自己就是個卑微的螻蟻。可就算是螻蟻,也想活下去。
??徐睿心中的想法再次堅定:“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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