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過去和未來的影子
蕭茹猛地起身，她的雙眼因震驚而瞪得老大，身子因憤怒而顫抖，手指死死扣住桌麵，幾乎要將桌麵抓出印痕。此時，她更加確信，母親的教育方法絕對是錯誤的，她曾經對她弟弟蕭玉就是那般獨寵，養成蕭玉那樣任性妄為的性子，如今又將那份溺愛嬌慣投注在蕭琦身上，蕭琦如今就是這副模樣，對長輩大逆不道。
??蕭茹的本性此時已經難以掩飾，她像坦克一般徑直衝向蕭琦，蕭琦坐著，仰頭看著姑姑，微微皺眉，姑姑身上散發出令他也覺得想閃避的火焰，她那嬌小的身材竟能有如此強悍的壓迫力，著實令人驚奇。
??“蕭茹——！”蕭寒起身，他已預料蕭茹已經失去了理智，這樣下去，今天的事恐怕難辦。然而，他還是晚了一步，隻聞“啪”的一聲，蕭琦臉上挨了結結實實的一下。
??蕭琦有片刻沒回過神來，隱約間他聽到伯伯在叫他的名字，而後自己的耳朵就嗡的一下聽不清了，大腦也一片空白。他看見伯伯過來拉住姑姑，姑姑還拚命掙脫，刺耳的尖叫傳遍整個餐廳。他已經來不及想周圍有多少人旁觀這鬧劇了，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一股複雜的情感衝上他的胸口，頂上他的喉嚨，宛如異色的火焰，這一切交織，竟化為一陣怪笑。
??此時，或許他看起來比姑姑還可怕。一邊笑著，一邊感到眼角濕潤，而後滾燙的液體淌下來，那不是淚水，是從憤怒的火山裏流出的岩漿。他會這樣也不是因為姑姑，而是就在剛剛頭腦一片空白之後，恍惚間，他腦海中浮現奶奶的影子，那說不出是關於奶奶的哪個畫麵，可能是奶奶生前的很多樣子的混合，共同雜糅成一個情感的包袱，這包袱突然一下打開了，這一下觸動到他最脆弱的那根神經。
??他終於起身，向姑姑逼近。
??事後，蕭琦回憶起當時的狀態，他認為自己其實是希望大鬧一場，進而讓當天的事辦不成。他知道自己沒有別的辦法阻止現實發展的進程，潛意識就用這種方式做著最後的抵抗。
??蕭寒一手捉住掙紮咆哮的蕭茹，一手擋住像從地獄走出來的、顯然也已失去理智的蕭琦。當然，以蕭寒的力氣是擋不住蕭琦的，他製住狂亂的妹妹就已經很費力氣了，他急切地對周圍好奇觀望的人群大喊：“誰來幫下忙！”
??蕭寒相信，當時要沒別人拉住蕭琦，以蕭琦當時的狀態，可能真的會出人命。
??上來兩個店員，可能也是怕蕭琦把店砸了，慌慌張張地拉住蕭琦。
??“報警！報警！有人要殺人！”蕭茹歇斯底裏地吼著。
??當時，以蕭琦對姑姑的仇恨，他真的恨不得殺了她。他不理解這世上為什麽會有這麽壞的人，明明她才是貪婪的掠奪者，她怎能如此理直氣壯地把自己當作正義的？
??那之後他明白了一點，這世上大部分惡人都不覺得自己是惡人，反而相信自己是正義的，是這種相信自己是正義的的信念支撐著他們持續做惡事。
??“蕭琦，冷靜點！”蕭寒當時非常著急，差一點也要情緒失控。但他想到自己是唯一一個清醒的人了，又是現在蕭家最年長的，他一定要穩住大局。
??今天早上，楚佳桃在車站送他時，曾經憂心忡忡地對他叮嚀：“蕭琦，無論發生什麽事，先不要急，不要衝動，可以給我和我媽媽打電話。”
??楚佳桃知道蕭琦外表冷靜理性，但麵對他最在乎的事，尤其是和奶奶相關的事時很容易失控，可能也是見識到蕭琦奶奶去世後他那段時間的反應，楚佳桃見過在極端情境下極端的蕭琦。但她發現自己能做的很少，除了叮嚀，還是叮嚀。
??就在蕭琦被兩個店員拉住，但仍處於情緒失控的狀態時，蕭琦的手機響了，他猶豫了一下，看了下手機。
??“蕭琦，我知道你這趟回去要麵對的東西很令人難受，我很抱歉我沒有和你一起去，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吧，我會一直等你的電話和信息。”
??這是楚佳桃回到寢室後再三考慮後，給蕭琦發的信息，作為上一條“照顧好自己啊，隨時聯係”的補充。楚佳桃對自己的表現很不滿意，她覺得很無力，自己什麽都幫不上。最重要的是她覺得如果願意，還是能請假陪蕭琦回家辦事的，但蕭琦沒有對此作要求，她也沒有主動提出，潛意識裏她還是覺得自己幫不上什麽，不願意做這種犧牲吧？剛剛發的那條信息，其實也是她自責的抒發。
??但當蕭琦受到自認為“什麽都幫不上忙”的楚佳桃的信息時，情緒就像撞上一堵棉花織成的牆，他的怒火漸漸減弱，意識逐漸清醒，漸漸想起對於自己來說什麽才是更為重要的。
??深吸一口氣，看著麵前跳著腳，伯伯拚命攔才能攔住的姑姑，他還是憎惡不已。但是想到在遠方擔心自己的小桃，他覺得自己能稍微站定在大地上了。是啊，奶奶走後，他將自己人生意義寄托在小桃身上，他未來的夢想是想和小桃幸福地在一起。此前這夢想還是模糊的，在這次和姑姑激烈爭執的現場，在那一片空白，淚水奔湧的極端情感慢慢褪去後，他能將這夢想明確了。若他以死抵抗，或許真的能起到拖延辦理房產公證，拖延賣房的作用，這樣的結果最終是對任何人都不好——從客觀上來說——隻能滿足他內心的一個執念的情感。房子無法賣掉，姑姑和伯伯不會放棄一直騷擾他，他也不能安心把房子租出去，他失去了生活來源，也不能安心繼續在奶奶的房子裏居住。
??他感到又有一絲冰涼滑過臉頰，奇怪，這次是冰涼的，不是滾燙的，他用手抹了抹，意識到那是淚水。奶奶的影子在他身後，在他心裏，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但小桃的身影在前方，引導他向前邁進。
??他什麽都沒說，結了賬單，走出飯店，然後徑直往公證處走。見狀，蕭寒極力地要蕭茹別再鬧，先把事情辦完再說。蕭茹也勉強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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