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第一次別扭

  說是“吵架”有些誇張，至少在蕭琦看來，那不過是他和小桃就某個問題的“討論”，他不能理解的是，每當他不過是說出自己對這個問題的真實看法，小桃的臉色就會一變，而他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隻能繼續說下去。


  ??“所謂真相，我認為，其實隻是不同的人麵對一件事的不同看法。每個人的視角都是不同的，看到的也就不一樣。”蕭琦很認真地說，“所以你怎麽能保證你所調查出來的東西，不帶有你的個人視角？就算你能拋開所有主觀，你能保證看到你報道的人的視角嗎？”


  ??蕭琦不知道，此時他所認為的“真誠發表看法”，在楚佳桃那裏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信息。楚佳桃不認為蕭琦隻是在就這個問題和自己討論，而認為他這樣說其實是有另外一種潛在的意圖。誠然，蕭琦確實有可能多少有這種意圖，但他絕沒有意識。


  ??“難道因為不可能完全調查到真相，就要放棄嗎？至少也要努力嚐試無限接近真相吧？”楚佳桃亦不知自己已經開始有點生氣了，在蕭琦看來，此時的小桃就是臉色一變，聲音莫名其妙地高起來。當然，即便楚佳桃的聲音變高，也還是很纖弱，對一般人都構不成什麽威脅，像一隻跳著腳，煽動翅膀的小雞。


  ??“真相就是真相，如果有一點偏離，那就不是真相。”蕭琦堅定地說。他雖然注意到了楚佳桃可能在生氣，但由於理解不了生氣的原因，所以他依舊試圖讓自己忽略。


  ??“不是這樣的……！你這種觀點是一種典型的‘不可知’論，嚴格來說，人類至今離完全認識世界，認識宇宙還很遙遠，但也因為科學進步獲得了很大發展啊。過去發現的很多科學定理，雖然後來都被推翻了，但在當時，那些‘不夠完善’的定理，還是衍生出很多發明，讓我們的生活發生了很大改變啊！”情急之下，楚佳桃說出了一些自己平時讀書時思考的內容，她輕易不對人講這些，別說那些不夠熟悉的人，即使是室友艾琳和曉夢，她們也會認為楚佳桃究竟在想什麽，為什麽要想這種離現實如此遙遠的東西？但其實，從小喜歡閱讀的楚佳桃，思緒經常飛到這一類在很多人看來虛無縹緲的話題上，為了避免被人當成傻子，楚佳桃把自己這些想法很好地包裹起來了。但在情緒的驅使下，又因為她已經決定盡量在蕭琦麵前展露真正的自己，她才讓這一麵流露出來。


  ??她很緊張，也很尷尬，隱藏得太久了，連自己也覺得自己又傻又怪，不，可能從一開始，就是她自己這樣看待自己吧。


  ??“……說回來吧，小桃。”蕭琦靜默了幾秒鍾，又緩緩開口。而這靜默在楚佳桃看來，包含了很多負麵的態度。其實蕭琦隻是在整理思緒，試著將被小桃帶遠的話題拉回來。


  ??“說回來吧，說得更具體一點。你把真相挖掘出來了，又能怎樣。很多人不希望了解真相的，很多人其實是靠謊言活著的。就像那個劉家勤，他說的話又有幾分真，幾分假，你怎麽求證呢？就算證實了，你把真相曝光了，現在的他又能回學校上學嗎？這樣的新聞，每天都有很多，很快就會被新消息覆蓋的。難道就因為你的一次報道，以後就沒有這樣的事了嗎？”此時的蕭琦，有一半是真的在發表自己對這個問題的真實看法，有一半是對討論具有矛盾爭議的話題感興趣，但當他把這番話說完，卻看到小桃的眼圈已經紅了。


  ??那一刻他有點後悔，但同時他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麽，即使讓他改正，他也不知道要改哪裏。他再度沉默，這一次是在使勁兒回想自己究竟那句話讓小桃變成現在這樣。


  ??很多年後，蕭琦才意識到其實究竟是哪句話讓小桃生氣並不重要，他們現在正在討論的話題誰對誰錯也不重要，重要的其實還是他們二人當下的心情。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楚佳桃用力擦了擦眼睛，低下頭，但眼淚又湧了上來，她有點討厭這樣的自己，情緒化，她也想知道為什麽，自己為何會因為這麽小的事就控製不住自己。


  ??“對不起……”楚佳桃本能地說。


  ??“沒什麽對不起啊，你怎麽了？”蕭琦是真的感到困惑，剛剛自己的話明明沒有一絲能讓人落淚的內容，楚佳桃突然這樣，究竟是為了什麽？

  ??“沒事，我沒事。”楚佳桃努力擠出一點笑容，她猜想現在她的表情一定很難看。“蕭琦，咱們不討論這個了吧。”


  ??“那你得告訴我，你到底怎麽了？是我說錯了什麽麽？”蕭琦不太能接受這種不明不白的結束。


  ??“沒有的，你說的也很有道理。”楚佳桃怕自己再忍不住哭出來，決意要快點上樓。她向宿舍大門小跑過去。


  ??蕭琦兩三步就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楚佳桃，把她拽回自己麵前。


  ??楚佳桃的鼻頭有點紅，眼角分明還有淚痕，她躲閃著他的目光，這更讓蕭琦覺得自己好像一隻狼，楚佳桃則是隻拚命掙紮的小兔子，攥著她的手，好像稍一用力就會傷到她。蕭琦下意識地鬆手了。


  ??“沒事吧？”蕭琦最後確認道。


  ??楚佳桃終於覺察到，自己之所以湧上這麽多委屈，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還沒邁出第一步，就被蕭琦徹底否定了。蕭琦否定的應該不是這件事本身，而是她個人的能力。楚佳桃堅信，如果是那個白璐，他可能不會這樣否定。但是，這種極為私人化、情緒化的揣測，楚佳桃不好說出口，這會不會讓蕭琦覺得她太敏感？他也隻是會回一句“你想太多了”吧。


  ??那個時候楚佳桃也不明白，重要的不是蕭琦對她的選擇甚至她的能力肯定或否認，重要的是他在說，他們在交流。一旦交流中止，兩人僅憑猜測是無法知道對方的心的。


  ??“我沒事……”眼下，楚佳桃便停止了交流。轉身逃入宿舍。


  ??當然，這一切在樓上陳時宇的眼中，隻是兩人在夜色中你儂我儂，親密無間罷了。接下來就是陳時宇看到蕭琦皺著眉頭進門的那一幕。


  ??蕭琦和楚佳桃交往以來第一次“鬧別扭”就這樣發生了。一直等待機會的陳時宇，敏銳地察覺到蕭琦的狀態不對勁。他知道自己要把握每一次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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