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不願做個好人
此時，蕭琦奶奶的病房裏，李醫生正在老人床邊，安撫著老人不安的心緒。
??“這裏的病人那麽多，你這麽關照我，我可實在不好意思了……”老人覺得給李醫生添了不少麻煩。
??“不，關照您本來就是我的責任。”李醫生說。
??“我沒事了，你還是去看看別的病人吧……他們都需要你關照啊……”老人的氣息又有些不穩，微微地喘著。
??“沒事兒。”李醫生有些擔憂，但他望著老人，試圖流露出滿懷希望的眼神。
??“挺奇怪的，這兩天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多了，好像都快好了。小李，你說我是不是快好了呀？”蕭琦奶奶問道。
??“您好好休養，這些問題您都不要想，您隻要信任我們就好。”李醫生沒有正麵回答老人的問題。在他看來，他也對老人這幾天各項指標好轉感到驚訝，這並不符合邏輯。不過生命是很奇妙的東西，有許多無力回天的無奈，也有許多奇跡會發生。也許老人心中尚存某種信念，是這種信念讓老人的生命力恢複，也許她還有什麽願望沒實現……
??但是，一旦這願望實現了呢？是不是就代表著……
??李醫生感到不安，也正因如此，他才密切關注著老人。
??是的，在老人心中，尚有不能放下的問題，她必須將這個問題解決，至於以後的事，此時她已拋到腦後。
??剛才樓道裏的聲音，她是聽到的，那是她女兒蕭茹的聲音，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否則李醫生不可能馬上進來，守著她不走。她雖然老了，病了，但頭腦並不糊塗。
??李醫生瞞不過她。
??“小李，有些心裏話，我就和你說吧……”老人緩緩地開口，她眼中隱約閃爍淚光，流露出很深很深的哀傷，李醫生甚至不敢看老人的雙眼。
??“嗯，您說。”
??“按理說，蕭寒他們這幾天沒在醫院守著了，我可以把那個東西（遺囑）給改了，但是這幾天我反反複複想，就是覺得不對……”
??“嗯……”李醫生傾聽著，“哪裏不對呢？”
??“原本我想著，把房子留給孫子，等我走了，他也有個安身的地方。一開始那兩個人反對，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做不了這個主。律師說，我可以把遺囑改了，多分蕭琦點兒，可是多分又有什麽意義呢？他不是還是沒有住的地方了嗎？”
??老人的臉上的皺紋聚在一起，憂慮也隨之擠成一團，仿佛直到上一秒，她還在苦思冥想問題究竟該怎麽解決。
??“我想，即使房子不能保住，能多留給蕭琦一點也是好的吧。”李醫生道。“買一間小一點的房子，也不是不可以。至少留給他的越多，對他生活的保障越大。”
??“我大兒子現在遇到困難了，我不是不知道。”老人歎了口氣，“他們曾經是做得不多，我也承認，有時候他們把我也氣得夠嗆，可他們畢竟也是我親生的，我也不能不管。”
??“女兒為什麽變成這樣，我也能理解……他們小時候，我對他們照顧不夠……”
??李醫生感到驚訝，老人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忽然又改變了立場？他原本以為，他們親子之間的關係已經極其淡薄，以為老人一門心思隻想留給孫子更多遺產，沒想到到了這個節骨眼，她心裏竟然又惦記起那兩個在他心裏並不值得惦記的孩子來。
??唉，如果是這樣，那就沒有辦法了。李醫生心想。
??“他們來醫院守著，我難受，可就是那幾天，我想他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老人痛苦地說。
??“當年，我以為他們都能理解我，體諒他們的弟弟，結果並沒有……直到現在也沒有……現在，我希望他們能讓著他們的侄子，他們還是沒有……”
??“我對他們的期望太高了，是嗎？”老人無助地望著李醫生，仿佛此時她已經完全喪失了主見，隻想依賴李醫生的答案。
??他們並不想，做一個好人。李醫生心中冒出這樣一句話。
??對於一件事，旁觀者常常更善於拿著一杆秤衡量其中的是非曲直。於情於理，加加減減，平衡點究竟在何處？旁觀者總是看得真切。而當局者則常常會選擇自己想看的、想聽的、想接受的去了解，對於其他的則視而不見。
??很多年前，蕭寒和蕭茹還是孩子的時候，蕭琦奶奶就希望他們做一個好人。愛護弟弟、謙讓弟弟、照顧弟弟。
??為此，
??蕭寒想要逆反，所以選擇了離家出走，
??蕭茹則選擇戴上“好人”的麵具，以迎合母親的期望。
??他們從來都不理解為何自己一定要為弟弟做出犧牲。
??此時在樓下，蕭茹拉著曾智楠，怒視著她，激憤地表達的正是此意：她不想當個好人，如果好人就意味著得犧牲自己，那好人和蠢貨的區別在哪裏呢？這個世上，有光地地方總有影子，有白天就有黑夜，總有人要去作影子，作黑夜。既然她從小就被視作一個影子，存在感可有可無，那她幹嘛非要去迎合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的需求呢？
??母親，她從來沒有意識到過自己的錯誤，一向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絕對正確，別說接受孩子的想法了，她連了解都不會去了解。
??空氣仿佛凝滯了，時間變得那樣緩慢，蕭琦和楚佳桃所乘的電梯緩緩上升。
??門開了，楚佳桃跟著蕭琦來到蕭琦奶奶的病房門口。
??“琦琦那孩子，畢竟還有小璐。璐璐那孩子你也見過許多次，對蕭琦死心塌地，已經是難得的福氣了……”病房中，蕭琦奶奶這樣對李醫生說著。
??“如果琦琦和小璐能結婚……”
??站在門口的蕭琦和楚佳桃剛好聽到老人這句話，楚佳桃愣在門口，本能地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她究竟該以什麽身份進去呢？曾律師的女兒嗎？還是蕭琦的同學？
??蕭琦從沒和她說過，他和白璐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不，蕭琦又有什麽義務和她講呢？一切不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嗎？
??蕭琦察覺到楚佳桃的異樣，這一瞬間，他也猶豫了。
??問題始終在眼前，是他選擇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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