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自己做的蠢事
一身酒氣的自己，不能去找她……她現在可能正陪著秦姨在病房裏，不願打擾她……陳時宇有一萬個不適合給楚佳桃打電話的理由，可是此時……他對她的思念已經漲滿，幾乎已經超出負荷，就像一隻裝滿水的氣球，在他的心口膨脹，已經快要爆炸了！此時，他真的有一種強烈的願望，想和她取得聯絡，想聽到她的聲音，想切切實實地確認自己是真的在和楚佳桃交往，而不是自己在做夢！他是那樣的急切，仿佛這時不聯係，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似的。但他還是猶豫了很久，按出撥號鍵的那一刻，他還是依賴著衝動，那之後，他便拿起手機，靜靜地等待……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不知是不是冥冥注定，就在那時，楚佳桃剛好扶著秦姨去上廁所，而醫院的廁所裏信號很差，她錯過了那次來電。
??電話中的語音重複了3遍，陳時宇終於失望地掛斷了。他無力地向後一靠，將手機放回兜裏，隻覺得自己再也沒有力氣和勇氣重新撥打。不知為什麽，僅僅隻是無人接聽而已，在陳時宇的心中卻莫名有一種被她拒絕的感受。這種感覺在心中浮現並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在短時間內才有。小桃長時間沒回複的短信，結合著那一遍遍循環的親切卻又不帶什麽感情的語音，莫名地勾起了和小桃交往的這3個多月來他一點點積累的心情。
??他那宛如情感專家的哥哥，在他耳邊的敦敦教誨又猛然回響，陳慕涵的臉仿佛出現在他眼前，好似一切都被他料中了那般笑著說：“戀愛的雙方是平等的，還記得嗎？”
??深呼吸一口氣，陳時宇甩甩頭，試著將陳慕涵的影子甩掉。結果在他甩頭的瞬間，他恰好看到籃球場對麵走來一對情侶，兩人不懼寒冷地在球場邊的長椅上就坐，興趣盎然地侃侃而談。熱戀中的兩人所創造的熱力大概相當於一台小暖爐吧。然而陳時宇此時卻覺得身上發涼，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坐著了，於是慢慢站起身，稍微做了些準備活動，便拾起剛才一直放在身邊的籃球。
??受傷的是右手，他用左手運球，動作也同樣十分漂亮嫻熟，一下子吸引了那對情侶的注意。球一下下觸碰地麵，發出有規律的撞擊聲，每一次當陳時宇心情鬱悶時，隻要一觸碰籃球，他就能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心情也會慢慢平靜下來。他仿佛天生為籃球所生，球在他手上也似是他的忠實的情人，緊緊跟隨著他的律動，幾乎與他融為一體。陳時宇稍稍停頓了一下，站定在原地，單手將球輕輕拋出，球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那對情侶似乎也很好奇這次投籃的結果，不由自主地跟著轉頭。
??陳時宇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拋出的球，仿佛這球的軌跡昭示著他的什麽命運似的。結果，“砰”地一聲，球彈在籃筐上，跌落地麵，隨後又彈了幾下滾出了場外。
??左手單手投籃，自然會比平日少了些準度。但陳時宇仍舊為這次失誤感到有些焦灼，他慢慢走到籃球邊，緩慢地再度拾起球，盯著球看了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麽，場外那對情侶也關切地看著他，連他們自己的話題都停止了。陳時宇再度開始運球，他重複著剛才的動作，結果又一次彈在籃筐上。就這樣循環往複，陳時宇投了7、8個球，沒有一個乖乖滑入籃筐的。他好像在和這枚籃球較勁，但越是這樣，他的投籃就越有失水準。終於，他的耐心到了極限，狠狠地將籃球往籃筐上一擲，球猛烈地撞上籃板，籃板和籃筐都在隨之晃動。一旁觀看的那對情侶似乎也察覺到陳時宇的有些不對，趕忙起身離開了，走遠後，他們再度恢複了有說有笑。
??“啊……”陳時宇停止了投籃，微微喘著氣。
??究竟為什麽會這樣呢？今天下午本來還好好的，一切正常，為什麽他的情緒現在會如此沉入穀底呢。
??即使是在他如此難過的時刻，小桃的音容笑貌卻還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從最開始在操場上撿到她的學生卡，到後來幾次擦肩偶遇，從幾次守候她的“Iwish”許願池，到星光璀璨的滑雪場，從第一次握住她的手時的心跳，到初次和她在一個房間共度夜晚的緊張……
??他還記得自己像“康夫”一樣用了那麽老土的辦法，在操場上擺蠟燭陣向小桃告白，向全校宣告他對她的思慕，竟然獲得了她的應允。他還記得那天晚上，他本以為一切都會就此終結，但她卻向他訴說了對他的在意，她當時的眼中分明閃爍著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令他的心悸動不已，頓時忘卻了一切，隻想緊緊擁住她，永遠和她在一起。他第一次吻她，輕觸她冰涼而嬌嫩的唇，月光是那麽清澈，那竟是他和她最親密的一次接觸，在那之後，她就屢屢表現出對他的拒絕、疏遠、冷淡。他認為自己已經盡了全部的力量，最終卻換不來她的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麽時候出現了偏差，也許她的確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愛上過自己……
??可是，如果是這樣，為什麽一開始還要對他說會為了他嫉妒，為什麽還要接受他的吻，為什麽在他們交往的時候，她從不向自己表達她的不滿，也絕口不提分開？為什麽每一次在他灰心喪氣的時候，她還會給自己希望，為什麽她還要告訴他，他對她而言是一個重要的人，是小時候幫她度過難關的人，為什麽她總是表露出那麽需要他的眼神？為什麽明明不愛他，卻仍舊做了他的女朋友！
??所有的疑問，都在那沒有回音，也無法接通的手機上，凝結成無解的空白，而陳時宇心中所有的痛苦，此時終於化作了宣泄而出的感情。
??籃球在陳時宇腳邊，仿佛在靜靜地陪伴著他，陳時宇的眼角出現一道晶瑩的閃光，漸漸地，順著他的臉頰，混雜著剛才打球生出的汗水，滑落到下巴尖。
??這滴淚，好像打開了他情緒的閥門，淚水接二連三地從他的眼角滑下。漸漸地，陳時宇開始發出嗚咽，眼淚洶湧地淌出，再也收不住。
??“啊……”一開始，他盡量壓抑著自己，不叫自己發出聲音，後來，隨著無法抑止的如暴雨般的眼淚在他臉上橫流，他再也壓抑不住，痛哭出聲。此時，他那張帥氣的麵龐淌滿了眼淚和鼻涕，叫他像個狼狽的孩子一般……他張大了嘴，眉頭簇成一團，臉上的肌肉聚起來，此時，誰能認得出這是叫每個女孩見了都怦然心動的校園明星？陳時宇王子？
??自然有路過的人見到這一幕，但他哭得實在太厲害，此時沒人敢上前去勸慰，隻有小聲議論，私下指指點點。
??這時，韓淩雪和程靜妍也剛好回來，她們是準備去食堂吃晚飯的。兩人見到此狀，韓淩雪有點兒忍不住了，她想跑過去安慰陳時宇，卻被程靜妍一把拉住。程靜妍搖搖頭，輕聲告訴韓淩雪：“他現在應該不願意被人打擾……”
??酒勁兒還沒有完全褪去，正是借著這酒意，陳時宇一直以來壓抑的情感才能在此時迸發。後來，陳時宇的這次哭泣也在校園裏被人私下廣泛議論，沒有多少人知道陳時宇究竟為什麽而哭，沒有人相信他會因為失戀而哭泣，隻是猜測他也許經曆了別的什麽痛苦的事。英俊的王子獨自一人在籃球場哭得痛徹心扉，這件事每次一被提起，就有許多女孩覺得心疼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因為好奇偷偷圍觀的人也耐不住性子散去了，韓淩雪和程靜妍也覺得天氣太冷離開了。夜幕已經完全降臨，星星安靜地注視著籃球場上這位還在擦拭淚水的男孩，夜色那麽深，整個天空仿佛都被染上了幽藍的顏色，如果抬頭望去，會覺得今夜的天空是那麽高遠，仿佛那背後還隱藏著一個偌大的無窮盡的世界。可陳時宇還一直低著頭，直到晚風叫他再度感到寒冷，身體開始發起抖來，他才漸漸回過神來，從那仿佛無止盡的委屈和悲傷中慢慢緩過來，抬起頭，竟忽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鏡兒哥”和“康夫”竟然就站在他附近。他們不知已經在這裏站了多久，陳時宇完全沒有察覺他們的到來，此時，他們的樣子有點兒滑稽，一個拿著一卷手紙，一個拿著一塊很髒如抹布般的毛巾，似乎都是準備為陳時宇擦淚的。他們滿麵關切，亦有些緊張地看著陳時宇，似乎在猶豫著是否要開口。
??“你們……你們在這裏多久了？”陳時宇十分不好意思地問，他又擦了擦眼睛，冷風吹得他的眼角很疼。
??“阿宇……”“康夫”很遲疑地遞上手紙，他滿懷擔憂地看著陳時宇，似乎仍不確定此時是否應該叫他。
??“阿宇，這樣會感冒啦。”“鏡兒哥”想讓氣氛輕鬆一些，笑著遞上那條很髒的毛巾，“你的毛巾我找不到了，這是我的……不嫌棄就用吧……”
??陳時宇瞟了一眼那條早就應該丟進垃圾桶的毛巾，盡管是在剛剛停止哭泣，仍舊滿腔委屈的時刻，他的嘴角也忍不住輕輕揚起來。
??見陳時宇露出些許笑意，“康夫”也稍微放鬆了些，拍著“鏡兒哥”說：“誰會不嫌棄你那塊破抹布啊？還是用手紙吧……”
??“你那手紙不是在床底下找到的嗎？”“鏡兒哥”不服氣地反駁，“用了眼睛一定會發炎的吧？”
??兩人似乎同時察覺到在這種時候爭論誰提供的擦眼淚用品更髒有些不合時宜，都撓撓頭，憨笑起來。
??“哎呀，太冷了，你們不覺得冷麽？趕緊回去吧，有什麽事兒回去再說……”“康夫”打著哆嗦，跳著腳。
??“阿宇，回去吧。”“鏡兒哥”懇切地看著陳時宇，此時，他和康夫的眼中都充滿了對好友的關切，盡管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都表露出“不管發生什麽，我們都在”的態度。
??由不得陳時宇反對，“康夫”已經把陳時宇的籃球撿了起來：“哎呀，這球上有你鼻涕哎。”他直言不諱地說著。
??“有……有嗎？”陳時宇臉紅了。
??“哪兒有，他逗你。”“鏡兒哥”馬上拆穿了“康夫”的謊言。
??他的兩個室友，其貌不揚，甚至還有一點兒老土，現在想來，大家一起給他們起的綽號似乎也土裏土氣的，那個時候可真傻啊……陳時宇暗暗感歎著……過去自己做過不少蠢事，就像他曾經出於好奇和很多女孩子淺嚐輒止地來往，以為自己是為了對方著想不深入發展下去，其實卻傷害了不少人的感情吧？而且還給自己留下了“花心”的名聲。就像他擺蠟燭陣向小桃告白，明知這會給女孩子帶來壓力，卻還是忍不住想向所有人宣告對她的愛意，和小桃在一起之後，也很難借由溝通了解她真正的想法。就像他剛剛為了不拂兩個女孩的麵子，答應她們一起吃晚飯，還鬼使神差地跑到酒吧去，喝得爛醉不說，最終還很沒禮貌地拋下她們自己離開了……自己不停地做傻事，可是還是能被室友們接納。曾經的自己，也許在內心深處還隱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要比“鏡兒哥”和“康夫”強吧，但是現在，多虧了他們，自己才沒有繼續在悲傷中沉淪。現在想想，曾經的自己，真是又傲慢又愚蠢啊……
??能意識到這一點，也許也說明自己有所成長吧？陳時宇想。
??陳時宇跟著“鏡兒哥”和“康夫”回寢室，一路上，他覺得自己像跟著兩個哥哥的小孩子一樣，心中竟有了種有人依靠的感覺。
??寢室裏果然比戶外溫暖許多，那枚籃球也仿佛感受到幸福似的，靠在牆角，閃耀著光澤。（其實是回到寢室後陳時宇就馬上習慣性地擦過了）但陳時宇的身體還在隱隱發抖，不時還會打一個噴嚏。
??“康夫”為陳時宇倒了一杯熱水，又從自己抽屜裏翻出兩袋感冒藥：“唉，感覺你要感冒啊。”他擔憂地說。
??“不用為我擔心。”陳時宇趕忙擺擺手。“今天已經很謝謝你們了。”
??“說這話就是你的不對了，阿宇，你幹嘛對我們這麽客氣。”“康夫”搖搖頭，“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剛才一班的王墨突然來寢室，和我們說你在籃球場，看起來情況不太好。他也沒說清具體情況，嚇我們一跳，趕緊就過來了，看見你……就像剛才那樣，我們還回寢室一趟拿了手紙什麽的……阿宇，下午見你不是還好好的嗎？到底怎麽了？”
??“蕭琦說他家有事，也沒說具體情況，這就不來學校了……咱們寢室這是怎麽了……唉……”“鏡兒哥”忽然有些傷感，歎了口氣。
??“別亂說，都不會有什麽大事兒的。對吧阿宇？”“康夫”堅持說。
??“鏡兒哥”提到了蕭琦，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向蕭琦空蕩蕩的床位看了過去。自上學期期末前後他就幾乎沒回過寢室，他總是急匆匆地，顯得十分焦急，但對究竟發生了什麽守口如瓶。這本也符合蕭琦給大家留下的印象，他總是習慣一個人，和周遭多少保持著一些距離。不過，陳時宇在匯金苑小區看過小桃媽媽的法律文件，大概知道蕭琦遇到了什麽事……此時想起來，和自己所遇到的事一對照，陳時宇忽然覺得他還是有些小題大做，自尋煩惱了。
??人生不僅僅有戀愛，如果一個人隻是經曆過失戀的苦惱的話，其實應該算一個幸福的人吧？畢竟在這個世上總有些人在經曆著比失戀痛苦一千倍，一萬倍的不幸。就像現在躺在醫院裏的秦姨，就像蕭琦，甚至……就像他的哥哥。和他們比起來，自己其實是個人生順利，幾乎什麽事都沒有的幸運的人吧？何況，所謂的失戀，也不過是自己個人的妄想和糾結，小桃並沒有和他說分手啊……再者，即使是眼前的“康夫”和“鏡兒哥”，他們的愛情也不是都很順利……經曆愛情的苦澀，或許可以說是一種常態吧……他究竟是怎麽了，這麽簡單的問題，剛才怎麽一時間就想不通了呢……
??“嗯，沒什麽大事兒的。”陳時宇對“康夫”和“鏡兒哥”笑笑，“……至少我沒什麽的。”
??“阿嚏——”說罷，陳時宇打了一個噴嚏。
??“你還是躺會兒吧，現在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啊。哦不，先把藥給吃了吧。”“康夫”把感冒藥袋子撕開，“鏡兒哥”端來熱水。
??感冒藥下肚後，一股溫熱流進他的胃，浸透他的全身，他覺得自己身上開始有些發熱。他躺倒在床上，手腕的疼痛感和全身的無力感不間斷地傳來，他覺得昏昏沉沉，意識漸漸模糊，一隻手還緊緊握著手機。在睡夢中，他還隱約聽到手機的震動聲，是小桃給他回複信息了嗎？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眼睛，睡意像潮水般一波一波襲來，他終於陷入了沉睡……那一晚，他疲憊已極，多虧了“康夫”和“鏡兒哥”，否則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那一夜。
??就在那一晚，陳時宇高燒到39度，“康夫”和“鏡兒哥”半夜爬起來，將陳時宇架到校醫院，由於太匆忙著急，誰也沒有想到帶著陳時宇的手機。測體溫、打吊瓶，陳時宇燒得迷迷糊糊，他的手機安靜地躺在寢室的床上，到了次日上午，它開始拚命震動。
??也就在那一晚，秦姨的病情急轉直下，永遠離開了小桃、曾智楠和她的家人。陳時宇曾經承諾，在小桃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一定會在身邊，但是那一晚，陰錯陽差，鬼使神差地，他們卻一直沒有取得聯絡。
??校醫院裏，“康夫”和“鏡兒哥”已經困得東倒西歪，雙雙掛上黑眼圈。他們在校醫院陪了陳時宇大半夜，次日上午10點，還要匆忙地趕到教室上課。
??“好累……”老師點名之際，“鏡兒哥”趴在桌上，忍不住抱怨起來。“阿宇太重了，我的老腰現在還在酸……哎呦……”
??“如果蕭琦那家夥在，還能搭把手，畢竟他個兒高，扛陳時宇應該比咱們行……”“康夫”也哀怨道。“蕭琦那家夥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咱們寢室這倆人真是全不讓人省心……”
??“你還說，你不也不讓人省心麽。”“鏡兒哥”還不忘和他鬥嘴。
??兩人有氣無力地你一言我一語，盡管滿嘴抱怨，但他們心中確實為兩個室友感到擔心。一個蕭琦就已經狀況不斷，阿宇近日又不知怎麽了，他至今也沒和他們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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