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遠行的命運
孟雲的父母付出全部、夜以繼日地辛勤打工,為孟雲積攢下了就讀大學的學費,但男孩的上麵還有兩個哥哥,均已就讀大學,男孩的父親去年在工廠打工時,被齒輪壓掉了一根指頭,無法繼續在原來的工廠工作,後來又尋找了一份新工作,收入大不如前。
??然而,他的家庭終究是父母兩人都有收入,村裏還有不少家庭隻有一人工作,另一人或是生病,或是去世,上有白發蒼蒼的老人,下有數個需要撫養的孩子,生活之貧困沉重,宛如永遠地背負著一座巨山行走,不到生命的終點便不能停下。在這樣的操勞中,有些家庭唯一的勞動力也可能會因為疲勞過度而倒下,一家頓時失去了經濟來源,宛若天塌下來般無助、絕望。諸如這樣的家庭,在孟雲的家鄉屢見不鮮。
??相較之下,男孩的家庭在村裏竟然已稱得上富足,試想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個家庭如能供養三個男孩讀大學,那將是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情啊。
??從很早以前,男孩就知道,隨著自己的兩個哥哥陸續上了大學,自己將來就讀大學的機會越來越渺茫,如果不是國家的扶貧政策,如果不是有助學貸款的可能,他很可能不會繼續就讀高中。助學貸款是他唯一的希望……然而,期盼這希望的人不止他一個,還有千千萬萬的人等待著獲得這個機會,機會是那麽渺茫而難得。
??那是孟雲第一次強烈地意識到人和人之間的不平等,並非她與那些城市中富裕家庭孩子的差距,而是她和這個男孩命運的差距。
??當她的家庭還在歡慶著自己升學的成功時,男孩在四處奔走,希望能從新的助學政策中尋找自己可以沾邊的部分,哪怕隻是一點點,希望奇跡發生……
??孟雲坐上火車奔赴廣海市的那天,忍不住在車站尋覓男孩的身影,隱約間,她還期望男孩能來送她。孟雲知道自己本就不該懷著這樣的期望——這太殘忍了。眼見著火車漸漸遠去,父母、弟弟妹妹都在車站興奮地向自己揮手,孟雲忽然從人群中捕捉到一個身影。
??男孩帶一點兒羞澀地,靠著火車站的柱子,他微笑著,向孟雲揮了揮手。孟雲忘不了那天遠遠看到男孩的情景,她隻能看到他對她笑了,什麽也沒說,火車愈行愈遠,男孩的笑容也越來越模糊,最終視線再也捕捉不到了。心跳、悸動、混雜著苦澀、分別的痛苦,孟雲的心中五味雜陳,她渴望能和這個男孩的人生繼續產生交集,但這向著遠方飛馳的火車仿佛要把她帶向另一個世界,男孩的微笑像他們戀情的開始,又似乎宣布著她們關係的終結。
??猝不及防,孟雲來到了繁華偌大的廣海市,這裏人潮洶湧、繽紛絢爛,正和孟雲之前設想的大城市一個樣兒,但又有些超出孟雲的想象,一件件過去從未見過的事物不斷衝擊著她,吃驚接連不斷。但最令她驚訝的,莫過於大學裏的同學。校園裏充滿了青春靚麗、朝氣昂揚的年輕人——在孟雲看來,他們都是那麽自信,那麽底氣十足。有些學長學姐迎麵走來的氣場便令她心中隱隱有些畏縮,反觀自己的穿著樣貌,形象氣質,都與那些同學相去甚遠。但孟雲不是一個會輕易感到自卑的女孩,她從來都是驕傲的,她是她家庭的驕傲,是她家鄉的驕傲,她不能就這樣看輕了自己,自小讀書,她懂得不與人攀比吃穿的道理,來到大學,最重要的還是讀書,學習,將來努力爭取一個好的前途,也不枉家人對自己的無限厚望。心中確定了自己的目標後,孟雲感到自己稍稍有了底氣,辦好了入學手續,她便拉著行李來到了宿舍。
??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一絲期盼,希望室友和她的家境相似,這樣也更容易交到朋友,然而,實際情況很快叫她失望了。自己對麵床的女生,一來就在桌上擺滿了各種玩具,零碎,在她眼中,那些完全是和學習無關的東西,父母付出那麽多供自己上大學,到大學來究竟是來學習的還是來玩的?加上那女生對自己不理不睬,一直專心地擺弄著她的那些“小玩意兒”,孟雲對她便更無好感了。她自己不是會主動和人打招呼的類型,如果對方也不和自己打招呼,便很容易出現僵住的情景。當時,宿舍另外兩個室友還沒來,她和那個女生便一句話未說,氣氛十分尷尬。
??期間,孟雲出去上了個廁所,上好後正準備回屋時,她隱約聽見房間裏有談笑聲。應該是其他室友來了吧,孟雲想。湊近時,隻聽屋內兩人嘻嘻笑著,仔細一聽,兩人竟在評論自己!
??原來,兩人正就自己在桌上所貼的字條“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大肆談笑,似乎在評論自己是書呆子。她猛地推門而入,兩人馬上驚慌地看著自己,緘口不言了,孟雲更加確定她們剛才議論的是自己,而且如果她沒看錯,這兩個人現在嘴角還掛著一絲笑意。
??“同學,這是我的位置,那邊還有空位。”孟雲揚著頭走過去,淡淡地對後進來的那個此時坐在自己椅子上的女孩說。
??她其實並不想對誰生氣,尤其是新室友,但那個女孩不僅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竟還把雙腳直接放在上麵!這人到底是有多沒素質?孟雲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怒氣,盡可能地不讓自己對這女孩發火,不過從自己口中冒出來的話還是顯得冰冷而不近人情。
??“哦,抱歉啊。”後來的那個女孩站起身,語氣隨意,雖說著“抱歉”,但似乎一點兒也沒有抱歉的意思。剛被她踩過的椅子也沒有擦一擦的意識。孟雲用手擦了擦椅子,但這個舉動又顯得有些突兀,竟給人一種挑釁的感覺。一時間,房間裏又沒人說話了,仿佛因她的出現,頓時又陷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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