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章 黑白之間
理發師將蓋布揭開，微笑地看著鏡中的俊朗男孩，經過他精妙技術的改造，男孩宛若“重獲新生”般，由邋遢頹廢變得帥氣精神，連理發師自己都很驚詫，他仿佛被自己的手藝迷住了般，反複打量著鏡中的蕭琦。
??“哎呀，真好！”白璐一躍上前，湊到蕭琦身邊，滿眼都是迷戀。白璐對理發師感謝再三，弄得那中年的理發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滿麵通紅。
??這麽漂亮的姑娘，可惜已經有男朋友了，而且兩人看起來很登對。理發師心中暗想著。嘴上則是一邊頻頻客氣，一邊勸說白璐也做個燙發、護理什麽的。
??理發師忙不迭地推銷，白璐漸漸被說得動心，於是對蕭琦撒嬌道：“你說我燙一個頭發怎麽樣啊？”
??見白璐已經動搖，理發師更是加緊了攛掇。蕭琦皺起了某頭，他打量了一下白璐一頭烏黑透亮的長直發，覺得理發師在忽悠她，同時，又有比在這裏悠閑理發重要得多的事情在催促著他，於是，他搖搖頭說：“不怎麽樣。你不適合卷發。”
??白璐撅起了嘴，但姿態是馬上服從蕭琦的意思。理發師見就要失敗，抱怨起來：“哎呀，你怎麽能這麽說你女朋友那，她燙這個卷發多好看啊……”說著，就拿過一本發型圖鑒硬要給蕭琦看。
??“你要是想做頭發就做吧，我要走了。”蕭琦的態度十分冷淡。
??理發師大概看出來了，這二人雖然是女孩看起來外向、活潑，有點大小姐的意思，但實際上還是由男孩做主。見男孩態度堅決，他自知這次推銷應該會失敗，於是板起臉來。
??“唉，我就是一個建議，做不做當然是看你們啦。”隨即，理發師已經走開招呼其他顧客去了。
??蕭琦看了一眼白璐，也轉身走出理發店，白璐馬上乖乖地跟上去，態度宛若跟著家長的小孩子般，跑到蕭琦身邊，纏住蕭琦的胳膊。
??理發師看著二人的背影，歎了口氣，心中是無限妒忌。
??離理發店已有一段距離，蕭琦試著甩開白璐纏繞的手：“好啦，好啦……”
??誰知白璐卻越甩纏得越緊，嬌嗔著說：“嘿嘿，其實我很高興，你說得對，我不適合卷發。你管我，我就高興，我喜歡你管我……”
??恰好兩人走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小路，蕭琦忽然站定，嚴肅地看著白璐。白璐也有些吃驚，不知蕭琦接下來想怎樣，於是安靜下來，睜大眼睛看著蕭琦。
??奶奶還一個人在家裏，蕭琦心裏很著急，但他必須花時間來處理白璐的事情。他對她的冷淡除了性格使然，也還有其他理由，隻是此時，被白璐充滿期盼的眼神一望，他有些不知該怎麽開口了。
??他咬咬牙，下定了決心。
??“白璐，這些日子以來，你對我做的事情我都非常感激，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可是……”
??“你在說什麽呀！”“白璐”這個稱呼一出口，叫人倍感生疏，沒說兩句，白璐馬上就領會到蕭琦的意圖。“感激什麽？回報什麽？對我，你犯得上用這麽疏遠的詞嗎？我說過，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怎麽會是你應該做的呢？”蕭琦壓低自己的聲音，抑製住心裏的急切。
??“我知道，你為我做的這些事情，全都是因為你的善良，你的大度，我會回報你的！可是，你想想看，你自己的學業也沒完成，就跑回國來，好不容易考完試，連家都沒回，住在外麵的賓館裏？白璐，最近很多人都和我說，說‘你不再是小孩子了，你要懂事’，這句話，我現在也想對你說！你和我不一樣，你有自己的家人，你的家人也很關心你，你應該花時間和他們在一起，而不是每天和我在一起，你這樣，給我的壓力很大啊！”
??蕭琦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甚至一時間忘了壓低聲音。他忽然發現小路上偶爾過往的人都在側目，於是四下看了看，向一個過往行人幾乎看不見的角落走去。
??白璐還來不及回話，現在隻得追上去，穿著高跟鞋的她走不快，於是急了，對著蕭琦的背影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給你的壓力很大！你就是想說，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關我什麽事對不對？這個人蠢到把別人的事當成自己應該的，一定是腦子有問題對不對？”
??本就很在意他人側目的蕭琦，見白璐大喊出聲，窘迫不已，他折回來，盡力壓製住自己的煩躁不安：“我沒有那麽想，小聲一點好嗎？別人都能聽到，我們去沒人的地方好嗎？”
??“我不！”此時，白璐的大小姐脾氣上來了，她看看四周，這條小路雖然人不多，但是果然路過的人都會看向他們。於是，白璐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更高的聲音喊起來：“我知道這不是我的事情，是你蕭琦的事情，可我把它當成我自己的！你的奶奶，就是我的奶奶，因為……”
??白璐說到“你的奶奶就是我的奶奶”這句時，刺中了蕭琦的心，想到奶奶這些天受的苦，想到自己和奶奶相依為命的處境，他心痛起來，一時之間，心也有些軟了。他想阻止白璐說下去，因為太丟臉了，所有人都在看……可是此時，心中糾纏已久的疼痛、孤寂，讓他的無力感一下子竄上，他發現自己竟然發不出一個音，隻得呆呆地看著白璐。
??“因為我就是喜歡你！別人聽見又怎麽樣？我就是要所有人都聽見！要所有人都知道！我白璐，就是喜歡蕭琦你！你的事，我管定了！”白璐這高分貝的表白，像地震一樣彌散四周，所有路過的人都停住了，好奇地望著路邊這對年輕的男女。
??“我知道，我錯了，我就是不該當時出國，我一直都想和你道歉的！可是，我知道是我的錯，道歉又有什麽用呢！”白璐大哭起來。
??蕭琦看著白璐，她肆意，她直率，她不管不顧，她和他幾乎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絕不可能做到在大庭廣眾之下哭，甚至連表露情緒都不可能。看著白璐，他不知怎得從心底生出一種近乎於憂傷、疼惜的感覺。是他自己把這女孩弄哭的嗎？別人都在看著，可白璐的淚水還是源源不絕地湧出。那時候，蕭琦竟發現自己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爽意。那一瞬間，他有些怕自己，怕自己心中的陰暗麵鑽出來，控製住自己。
??他分不清自己是因為看到白璐為自己傷心至此而覺得爽快，還是因為看到白璐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而感到某種程度的釋放。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世界介於黑白之間，是灰色的，他怎麽也分不清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是什麽。
??而這種無助的感覺，竟讓他莫名地想起另外一個人，那雙總是朦朧、像是在問詢著什麽眼睛，那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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