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克服障礙的勇氣
第二天上午沒有課，但楚佳桃很早便起來了。昨晚她的心情有些亢奮，睡得不是太好。窗外還是黑的，6：30，楚佳桃便揉著眼睛從床上下來。令她吃驚的是，有人起得比她還早：洗手池那裏傳來漱口的聲音，對著鏡子刷牙的人是艾琳。
??這兩天艾琳真的像變了一個人，早睡早起，早上去圖書館學習，活脫脫變成了第二個孟雲，楚佳桃不明白，為什麽孟雲終於如大家所願搬走後，艾琳的種種行為卻漸漸變得像她。
??艾琳看到楚佳桃後也有點意外，在平日楚佳桃從沒早起過，是個十分嗜睡的人。兩人打了個照麵，寒暄了幾句，楚佳桃便也在洗手池前梳洗。
??她也有要去的地方。
??舞蹈教室二，她和蕭琦約定今天晚上7點到這裏排練，但是在這之前，她需要先去麵對一個人。
??走出寢室樓時，天邊才剛剛露出晨光，早起的感覺很不一樣，楚佳桃感覺精氣神比以往強了一點。校園裏還沒有什麽人，空氣中滲著寒氣，讓人一下子就醒了過來。楚佳桃瑟瑟縮縮地抱著身子，向舞蹈教室二走去。
??蕭琦之前給了她一把鑰匙，她打開了舞蹈教室二的門。推門而入，楚佳桃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教室裏安靜地擺放著音響設備、黑板，三麵的鏡子映出她的麵容。楚佳桃的手微微緊了緊，她一直攥著的是她要和蕭琦排練的台詞。
??是的，她不想在一起淪落到沒有充分準備就上台的地步，她再也不想有那樣窘迫的經曆。
??可是，看著手中的台詞，她心中卻冒出一種說不出的抵觸，記憶中的惡心，頭暈向她湧來。
??她做錯過什麽，同學們為什麽好像不太接受自己？不認可自己？她腦海中又胡思亂想著。
??英語老師嚴厲的麵容，毫不留情的語氣，都讓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糟透的人，為何當時自己會忽然什麽都說不出？為何自己會產生那種感覺？那是不由自主的，不能自控的，從內心深處升起的。從小到大，她從沒有過什麽陰影的記憶……對麽？
??不……小時候有一次，一個運動夏令營，媽媽問她要不要報名，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當時的她其實對夏令營毫無概念，隻是憑借一種感覺和衝動。當她坐著大巴車向郊外走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但到了那裏，媽媽卻忽然說要離開時，她的心頓時空了，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從心裏湧起。那年她6歲，從未離開過媽媽，從未離開過廣海市。
??那是一個寄宿夏令營，有為期8天的活動，包括籃球、足球、棒球以及各種運動遊戲，參加的孩子大多已經上了小學，而楚佳桃被分在“幼兒組”。她稀裏糊塗地住進了寢室，寢室裏還有5個女孩，其中最大的9歲，上三年級了，楚佳桃記得很清楚。
??第一天晚上，女孩們圍坐一起開始講故事，那個9歲的女孩饒有興致地講起一個鬼故事，其他女孩們有覺得害怕的，也有興致勃勃地要求她繼續講下去的。楚佳桃從小怕鬼，一下子鑽進被窩裏，用被子蒙住頭，但那聲音還是不停地往耳朵裏鑽。
??她本來就是一個嗜睡的孩子，每天的睡眠時間非常長，那是她頭一次失眠。
??第二天，她精神特別不好，稀裏糊塗地和所有孩子站在一起，開始夏令營的活動。
??有一個踢球射門的遊戲是需要輪番上陣的，本來是遊戲，不過分成好幾個組，每個組會積累分數，因此孩子們頗有互相競爭的意識。
??她從來沒踢過足球，即使站在這裏看別人踢過，也對自己很沒信心。輪到她上場了，她忽然覺得很想臨陣脫逃，但身邊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看，她隻得硬著頭皮去踢。結果她踢了個空，周圍爆發出笑聲，她卻當場哭了。
??她記得，那個時候是他們組裏另一個男孩代替她，從她身邊走過，輕鬆將球踢進了球門。
??那天，她一直哭著。夏令營的老師開始還過來安慰她，但見她哭個不停，也生了厭煩，漸漸變得失去耐心，就任由她哭。那天，她記得那個代替她踢球的男孩曾經安慰過她，他說他第一次踢的時候也沒踢到，這很正常。那男孩還從地上撿起她本該掛在脖子上的夏令營學員卡，遞到她的手中：“剛才踢球時掉的。”他笑著說，臉上洋溢著開朗和陽光。
??也許其他細節她都已經忘了，那男孩的長相也想不起來了，名字更是無從知曉，但她卻一直記得那個男孩曾經給過她的溫暖和鼓勵，隻有那麽一點點，來自這個世界的陌生人的溫暖，留存在她心中。
??從小她就一直很笨拙，在幼兒園疊被子、洗手、吃飯都比別人要慢，上小學時也整理不好書包，衣服也常常穿不整齊，一直到中學時還有衣服、褲子穿反的時候。無數次被人提醒書包沒有拉好，無數次忘帶東西。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丟三落四，對別人來說似乎很容易的事情，在她這裏卻要花上極大的功夫。
??她隻有一樣東西感覺是很容易的，便是學習。身體比別人笨拙，頭腦卻比別人聰明，她在學習上也肯花功夫，從不投機取巧，因而在應試教育的環境下一路順風順水。許多老師因此對她十分肯定和讚賞，也就更加養成了她經受不起批評和挫折的個性。
??可來到大學後，她的缺點卻日複一日地暴露出來，而今她不得不麵對一個人，那便是她自己。
??舞蹈教室二的三麵環鏡映出她的麵容——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看上去有些幼齒而單薄的少女，眼中懷著局促不安的眼神，一副猶豫不決，怯生生的樣子。
??可是，如果她晚上不想逃跑，如果她還想麵對蕭琦學長，她此刻就不能逃避。恐懼，退縮，被另一種力量催促著，讓她在原地與自己做鬥爭。她拉開窗簾，天已大亮，窗外的曙光映著未化的白雪照進來，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臉上。她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三麵鏡子中的她同時開口。
??想象自己，站在那個世上唯一支持自己，愛自己的人麵前。想象自己，已經被賦予了克服障礙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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