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拱衛九皇子
天色微亮,吉慶叫醒了華漫兮。華漫兮睡眼朦朧地下了榻,由著吉慶給他穿衣梳洗。
??吉慶心頭詫異,今日殿下這般安靜,早起竟然不發怒不吵鬧,虧得他做好了被罵的準備。他悄悄取下了耳朵裏的棉塞,給華漫兮戴上了玉冠。
??華漫兮對著銅鏡看了幾眼,提起昨夜吉慶備好的楠木箱子就往殿外跑。
??“殿下,您還沒用早膳呢!”吉慶連忙追出去。
??“不用了,你吃了吧,我去長公主府上吃!”華漫兮跑出了殿。
??吉慶看著他精神奕奕的樣子嘀咕說:“這不是起得來嘛?那我以前挨的板子豈不是白挨了?”
??九皇子仗著年齡小,經常無故缺席早朝,每每被皇上責罰,他作為九皇子的近侍也挨了不少板子。他氣鼓鼓地戳著熱騰騰的早膳。
??雲流這幾日睡眠極淺,稍有動靜就會醒來,蘇玉在殿中加重了安魂香,依舊沒什麽效果。
??她披著狐裘坐在窗前,窗外隱約可見幾絲新綠。院子裏梅花稀落,梅樹上冒出了一片片細弱的新葉,一簇杏梅顫巍巍地托舉著花苞。東風雖寒,也抑不住春草再綠,都宮裏想是草木更深了。
??雲流起身朝殿外走去,風裏吹來春雨的味道,她閉著眼吸了一口。
??“殿下,您起來了。”白鶴提著食盒站在她身前。
??雲流點點頭,接過食盒朝前院走去,白鶴連忙跟上。
??前院裏有些吵鬧,雲流跨進花廳,與華漫兮碰個正著。她驚訝地打量著他說:“九皇子?今日這麽早來我府上,有何貴幹?”
??華漫兮舉起箱子說:“怕長公主在府上呆乏了,我帶了些好玩的物事來,你打開看看。”
??他把箱子遞給雲流,期待地看著她。
??雲流放下食盒,打開了箱子,各色珠子裝了一匣子,還有不少珠釵。她摸出一顆珠子說:“這樣的珠子,是北境的吧,你又把四公主的東西拿來了。”
??華漫兮扮著鬼臉說:“不愧是長公主,這些東西確實是我四姐的,我借花獻佛來了。”
??雲流放下珠子說:“九皇子,這珠子你拿回去吧,四公主的聘禮不可隨意挪用。”
??華漫兮打開了食盒,隨意地說:“長公主以為是我拿的?這是我四皇姐的小小心意,我不過是替她走一趟。近日賊人凶悍,四皇姐擔心王府裏守衛薄弱,不能護你周全,想邀請你到宮中小住,等刺客抓到了再送你回府。”
??雲流愣了愣,華心兮邀她進宮去?眼下太子之爭日盛,如此明顯地邀請她,不是平白惹爭議嗎?其餘幾宮為了避嫌,昨日隻送了些吃食過來,說是替她壓壓驚。
??她直視著華漫兮,華漫兮眼神閃躲,替她夾了一塊奶糕說:“長公主這麽看我是何意?這奶糕鮮香嫩滑,趁熱吃吧。”
??雲流沒有動筷,她看了隨侍身旁的白鶴一眼。白鶴心領神會,屏退了花廳裏掃灑的侍人,隻留下雲流和華漫兮。
??雲流輕聲問:“上元節那晚,你為何要勸我離開?”
??華漫兮的臉色變了變,飛快朝四周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才小聲說:“長公主慎言,那件事……怎能在花廳裏說?當心隔牆有耳。”
??雲流心頭一震,他竟然提醒她隔牆有耳?這還是華漫兮嗎?京中紈絝何時變得心思這般細膩了。她垂眸說:“九皇子放心,這花廳有白鶴守著,蒼蠅也別想飛進來。”
??華漫兮放下了著,看著雲流有些猶豫,低聲說:“長公主,午雲內戰……雲止帝沒了。”
??他不敢看她,生怕看到她責怪、怨恨的眼神。雲止帝沒了,長公主的和親又有何意義。他知道父皇打得什麽算盤,但他無法保持沉默,無法欺騙她,無法像他的皇兄們一樣冷漠無情。
??雲流深深地看著他,她知道他的無奈和掙紮,既不願傷害她,又不願愧對大雍。
??風吹過花廳,一室寂靜。過了許久,雲流低聲問:“華漫兮,你想要那個位子嗎?”
??華漫兮咽了咽口水,握緊拳頭堅定地說:“我想,我必須要,等我登上皇位,立馬送你回午雲。我還要把四姐接回來!”
??他不想她被困在大雍,這般無恥之事他做不出!要了人家的女郎,轉頭卻要攻打對方,真真狠毒!他神色頹敗,身上流淌著大雍皇族的血,令他萬分羞愧。
??雲流靜靜地坐在桌前,華漫兮的神色映在她眼裏。華心兮這個節骨眼把他遣出來,是要她助他一臂之力。
??也罷,九皇子雖年幼心軟,終究還有良知,他未必能創造開元盛世,卻會是一代明君。
??她低聲地說:“君之所願,亦我所盼。”
??這是應了他?華漫兮不敢置信地抬頭,在世人眼中他不過是一個不起眼、整日胡鬧的紈絝子弟,根本無法跟幾位皇兄爭奪。長公主卻說要助他上位,不怕他失敗嗎?他若是敗了,身份尷尬的她如何自處?
??他神色越發堅毅,這一次他隻能勝,不能敗!他一把抓住雲流的手說:“長公主,給我一些時日,我要讓你成為大雍最尊貴、最自由的女子!”
??雲流點了點頭,抽出了手。兩人吃了早膳,華漫兮急忙回宮去了。
??雲流斜靠在長廊下,褚綏翻看著華漫兮留下的賬目,越看臉色越是驚訝,她忍不住問:“有什麽問題嗎,褚管事?”
??褚綏合上賬目說:“殿下,情形比屬下預想的好,北境使臣這幾次送來的聘禮,安妃全數給了九皇子。而且,冉家似乎與裴家接觸了,兩家的鋪子多有生意往來。”
??雲流微微一笑,難怪能讓華心兮心甘情願去和親,原來是在為華漫兮鋪路。冉家是皇商,富可敵國,加上門生眾多的裴家,華漫兮的勝算不小。如今她入了這局,華漫兮的贏麵更大了。
??她站起身說:“吩咐下去,日後見了九皇子,以貴禮待之。”
??褚綏抱著賬本恭敬地退下了。
??越往北方,官道兩側的景色越是蒼涼,光禿的樹幹上偶有鳥雀飛過。
??澤蘭跳下了馬,一屁股坐在官道旁的枯葉上,摸出水囊“咕嚕嚕”地猛喝,喝完滿意地歎了一聲。
??丹祖替他換了個水囊,澤蘭接過說了聲“多謝”,丹祖連忙回禮。
??一隻麻雀從遠處飛過來,落到澤蘭手上。他摸了摸它的頭,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喚著,隨後又飛走了。
??澤蘭壓低聲音說:“我們上了官道後,大雍六皇子在回宮路上被伏擊身亡。”
??使臣們麵麵相覷,隨即滿臉怒容,長嘉帝這是什麽意思?六皇子遇刺不通知他們,卻派人一路跟蹤他們,出了裕城才停。長嘉帝未免太過疑心,他們怎麽可能謀劃得了六皇子!
??澤蘭笑著說:“罷了,長嘉帝沒有告知,我們就當不知道,徑直回北境去。”
??“是!”
??一行人稍作歇息便繼續趕路了,前方就是大泉山了,翻過大泉山就能到達北境邊境。
??二月十二,衝兔煞東,宜入殮、除服、成服、移柩、安葬,大雍六皇子入殮安葬。用金銀紙錠,牲畜為祭,二品以上宗室貴族,國公侯伯以下四品以上官員齊集祭所,讀祭文、奠酒、行禮。
??金棺很快被埋上,碑文已立,陵園被封了起來。高貴妃滿臉悲戚,陵丘下埋著她的皇兒,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這塊新建的陵園。
??原本禮部想把華清風葬在皇子陵中,在十公主的陵墓旁,被她拒絕了,高家施壓皇上才同意新辟陵園,她的皇兒才有了自己獨立的陵園。
??高貴妃心裏湧出恨意,皇上當真冷酷無情,連新建陵園都不肯,她這麽痛苦,皇上隻是口頭安撫了幾句,轉身就去了西月宮。
??罷了,天下男人大多薄幸,十公主薨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了,那時嘲笑皇後,想不到今日她也嚐到了這種滋味。
??如今隻剩淩風,她必須振作起來,隻要淩風成了太子,登上皇位,宮中誰敢與她作對!
??隨著故六皇子下葬,京中氣氛緩和了起來,雖然還有將士巡查街坊,商販們已經重新活動起來。京中百姓憋了十幾日,紛紛穿著新衣上街了,街市上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冉閬今日穿了一身織金繡服,神采飛揚地提著食盒穿過長街,往飄香樓走去。他身後跟著大呼小叫的岑奕,岑奕是個活潑性子,被關了這些天早已閑瘋了,聽說冉閬幾人在飄香樓設宴,連忙跟了來。
??岑奕臉色通紅,興奮地說:“冉東林,你跑什麽,陳五娘跟你已經是定了親的,難不成這眨眼功夫她還能跑了?”
??冉閬“啐”了他一口說:“去去去,你懂什麽,我這是怕她等久了,腹中饑餓。還有,注意你的措辭,什麽叫跑了?”
??岑奕偷笑起來,他那模樣不就是怕陳五娘跑了嗎,這才兩炷香時間,冉閬就急急忙忙地往飄香樓跑,或者是怕人拐了陳五娘?
??兩人爬上三樓,推開房門,裴禎正捧著熱茶,見兩人滿頭大汗,不由笑著說:“今日雨水,可是淋著你們了?”
??房裏哄堂大笑,今日是雨水節氣,冉閬特地設宴以敬上天恩賜,萬物複蘇,結果他們到了雅間一看,頓時明了,原來是為了見陳五娘。英雄難過美人關,幾人忍不住打趣冉閬。
??冉閬臉色微紅,朝陳五娘看了一眼,見她神色如常,方才笑著說:“可不是,春雨綿綿,淋了滿身。”
??他提著食盒走到陳五娘跟前,把吃食擺了出來,陳五娘隨意拈起一塊糕點吃。
??他看著她安靜的模樣滿心歡喜,她喜歡各式吃食,食量驚人,恰好他冉閬家底豐厚,日日山珍海味,玉盤珍饈也不過九牛一毛,他與五娘不正是天作之合?
??冉閬傻笑起來,陳五娘看了他一眼,他連忙正色。
??裴禎放下茶盞,問楊一世:“含世,搜查情形如何?”
??楊一世搖頭說:“賊人似乎遁地了,京中毫無蹤跡,夏決在城外也一無所獲。”
??裴禎眼光閃了閃,自然是查不到了,能如此周密地刺殺六皇子,除了五皇子和八皇子,誰還能做到?夏決是賊喊捉賊。
??他和楊一世對視一眼,他們一文一武,身後是裴國公府和楊將軍府,加上嶺東冉家,即便九皇子再不成器也有幾分勝算。
??太子之爭浮上水麵,朝中大臣分為了幾撥,大家各為其主,就看誰能賭贏。眼下高家吃了個暗虧,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幾日朝堂上高家已經開始出手。
??楊一世朝樓外看去,京中城闕連天,樓外樓望山外山,綿延不絕,已是春回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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