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通宵畫畫?可以可以
李澄晞放心大膽地脫了外衫,又摸索著脫了鞋子。 夜色正好,水麵上映出一輪圓月,李澄晞倚在岸邊一處,愜意之餘,暗中觀察著李儒風的動態。 李儒風偏生也不講話,李澄晞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他們說……” 李儒風抬眸看了他一眼,靜靜等著他後頭的話。 李澄晞環顧左右,便朝著李儒風的方向湊了湊。兩人一個在岸上,一個在水中,相互對視,氛圍有些古怪。李儒風不搭腔,他沒有得到想問的答案,尷尬之餘,他隻好跳過這個問題,將剩下的話接上。 “他們說是要在這裏埋伏你來著。你來這裏多久了?萬事千萬當心。” 李儒風嗤聲笑了一下,手裏掂著杯子,姿態風流不乏從容。李澄晞心念一動,朝他伸出手去。 “皇家別苑的茶水不賴吧?也給我一杯嚐嚐。” 李儒風提壺給他沏了一杯,遞過去,在他將要湊到嘴邊時,李儒風才淡淡道:“我在這邊過得還算好。這幫人沒什麽新意的。上回催發我身上的毒,已經是他們發揮的極限了。而今,他們也隻會在茶裏下下毒罷了。” 李澄晞的手抖了抖,將茶水從嘴邊挪開,訕笑道:“是啊,你這樣每天服毒的人,尋常的毒藥怎麽能奈何得了你?” 李儒風起身,將他手裏的杯子重新拿回去,潑了裏頭的茶,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來。 “你倒是很機靈。” 廢話,他不機靈怎麽活那麽大的? 李澄晞得意地往水裏沉了沉,但嘴上很謙虛,道:“承讓承讓。不過就是耳聰目明腦子好使罷了,不值一提。” 李儒風沒搭腔,開始扯自己褻衣的係帶。 ??? “住手,你幹什麽?” 李儒風也有些奇怪,手上停了停,偏過頭看他。 “你不是問我的傷?” “是啊……但……” 但他也就是問問,沒要看好不好。 李儒風的語調淡淡的,李澄晞卻從中聽出幾分理直氣壯。 “我也不知道,現在看看好了沒有。” 他說著把褻衣揭下,李澄晞趕緊閉上了眼,隻覺得自己的耳朵根兒很燙。 都說了他沒有來過別苑啊,自然也就沒有和人一起泡澡的經曆,李儒風能不能考慮一下他的感受。 他憤憤想著,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見著李儒風正在低頭看自己的腰腹。 李儒風好白,有點晃眼,不過看起來並不叫人賞心悅目,因為他身上的傷疤大大小小數下來,也有七八條了,嚴重影響美觀。 李澄晞想到其中一條是他捅出來的,也就沒敢吱聲。 李儒風在肋下按了兩下,認真抬頭看著李澄晞,道:“長好了。” 李澄晞一激動,沒什麽好氣兒,脫口而出道:“長沒長好你自己心裏沒有一點數嗎?” 對方微微打了個哈欠,將褻衣穿好,從容解釋道:“我傷口長得慢,久而久之就不記得了。有些乏了,我先去歇息了。” 李澄晞隱隱有些失望,夜風一過,吹得他濕漉漉的脖頸發涼,他這才回過神來,發現李儒風已經走遠了。 對哦,他將李儒風天生流血不凝的事情忘記了。 李儒風是騙他的吧?那天李儒風血重長衫,得是多重的傷,半條命恐怕都沒了,怎麽會輕易擱下? 李澄晞當即也沒有了繼續泡澡的興致,爬到岸上,看見李儒風剛剛坐過的地方留了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浴巾,還有一套衣服。 李澄晞心中莫名一動,抖開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跡,便將那身衣服換上,往屋裏去,想找李儒風問一問他的病。 這個人毒發之後還負了傷,現在落在皇上手裏,怎麽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好糟心哦。 李澄晞進了房門,入目是李儒風的案幾,上頭擱著一幅畫了一半的畫。 畫得是一個男人。 很遺憾,李澄晞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那人不是他。 因為畫中人穿著一身鎧甲,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身後隱隱的暗沉墨跡,約莫是浩浩蕩蕩的三軍將士,何等的威風。 而他,生在長安的太平光景裏,此生沒穿過甲,沒騎過馬,更沒見過這樣的場麵。 畫下一行小字,寫了個“晞”。 李澄晞嘴角斜了斜,提筆在手裏攥了攥,很想在那個“晞”字前頭加上“李澄”,可他向來讀書不怎麽用功,練字就更不用功了。 他的幾筆爛字襯不起這樣力透紙背的思念。 李澄晞將毛筆摔在案上,往床鋪上探了探頭,見著李儒風合著眼皮,心情有些複雜。 李儒風睡得不怎麽安穩,或者說並沒有睡著,他的呼吸很輕很淺。李澄晞故意走近了,李儒風仍然沒有睜眼的打算,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他的眼底隱隱有些青黑色,這樣的形容,李澄晞倒是有些了解的。 以往他在杏花春雨樓賣早點的時候,就經常見到這樣的人過來吃早點。他們往往是最早來的一撥,要麽是通宵幹活,好麽是通宵打橋牌,要麽是通宵喝花酒……總之就是通宵了。 可李儒風是因為什麽睡不好覺? 李澄晞眼皮子一抬,正看見案幾上的那幅畫。 嗯……通宵畫畫?可以可以。 李澄晞心中有兩個小人在爭執,一個說要他把苟晞的臉塗了,一個說要他把李儒風的臉塗了。 李澄晞猶豫了一下,拿起筆,看了看李儒風,又看了看“苟晞”,兩個他都不敢塗,好痛苦。 床上發出微微的動靜,李澄晞慌忙擱下毛筆,回頭,看見李儒風支起半邊身子,淡淡問道:“你在做什麽?” 他能做什麽?抓小三,鬥奸夫,都不是他能幹的事。 但他今日心底莫名的有一股颯颯意氣,可能是被李儒風的那個死徒弟給氣得。 他也學了李儒風的樣子,淡淡一翹嘴角,道:“你畫畫的不錯。我聽了薑子祿的說辭,以為你在這裏,八成是個半死不活的形容,卻不知道你是這樣的愜意。既然如此,我也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裏了。” 他說著轉身就走,步伐緩慢,其實是在聽身後李儒風的動靜。 可李儒風很安靜,沒有什麽追過來攔住他的意思。 李儒風是死的嗎!!! 李澄晞很生氣,人已經跨過了門檻,隻好回了頭,狠狠看了李儒風一眼,冷笑道:“李儒風你信不信我……” “外頭是看守的禁衛,被他們發現了,恐怕要以為你和我有什麽勾結。你還是明早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