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如何甄別謊言
陳至本想回房小憩,沒想到冊冊很快就回來了。
“緝妖司的抓捕說,馮大彪的修為勝過他們太多,所以還要請老板代勞。”冊冊悠悠說道。
陳至無語,但也隻好點頭:“關他去東側院吧。”
我怎麽感覺,好像有幹回老本行的趨勢啊……
陳至嘀咕了一句,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蒙蒙亮的時候被吳絕喊醒。
“差不多了。”
吳絕顯然不善於熬夜,雙眼紅腫,有些快睜不開了。
“辛苦吳老。”
陳至立刻爬起身。
“不過我覺得他仍有隱瞞,說的話真假參半,你不要全信。”
吳絕歎了口氣:“如今修為不同往昔,炙烤靈魂的方法行不通,難以讓他徹底屈服。”
陳至點點頭:“我有辦法讓他說實話。”
吳絕狐疑的打量他一眼,心說就算是身懷仙法,修為深不可測,但審問這一行還是嫩了些吧。
陳至洗了把臉,保持精神振奮的狀態走進西側院。
與人犯博弈,首先精神麵貌就不能垮,必須讓他感覺到審訊員有的是餘力,便會時刻保持一種緊繃的狀態。
吳絕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也用冷水擦拭一番跟了上去。
陳至走進審訊室,笑眯眯的坐到了林長更對麵問道:“姓名。”
林長更撇撇嘴:“明知故問。”
陳至不急不惱:“姓名?”
“林長更。”他沒好氣的答道。
“年齡?”
“八十二。”
“性別?”
“……”
林長更火了:“你個小毛頭耍人是不是?”
陳至笑眯眯的看著他,直到他心態平緩下來,才繼續問道:“性別?”
一旁的吳絕搖頭無語,這特麽叫審訊嗎?!
翻遍整個南墉,這麽審人犯的還真是獨此一例。
他覺得林長更絕不會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沒想到陳至再問了一遍之後,林長更居然長出口氣答道:“男。”
好家夥!
吳絕扭頭看了陳至一眼。
碎碎念的威力這麽大嗎?
“好的。”
陳至很滿意,遞過去紙和筆說道:“從你接受月闌任務開始寫,和什麽人對話,說了些什麽,任務怎麽交待下來,你又如何回複。總之事無巨細,點滴細節都不要省略。”
說完,他直接收拾桌麵準備離開,臨走前說道:“中間如果出現邏輯不通,對話缺失的內容,我會讓你重新寫過。反正月闌遠在北國無法抓捕,所以我的時間很多。”
意思表述的很清楚。
看誰耗得過誰!
陳至留吳絕在山貨全休息,然後叫來小魚和冊冊安排道:“辛苦你倆輪流盯住林長更,每人兩個時辰,不要多也不要少。隻要他不停筆,便提供水和食物,若是停筆,便喊吳老上手段。”
這個安排沒有避人,是當著林長更麵說的。
而後,便直接回房休息。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陳至睜開眼已是午時,他來到林長更所在的房間,看到吳絕已經起床,和神采奕奕的李小魚坐在一起,心裏默默點了點頭。
看來小魚和冊冊嚴格遵守了四個小時換崗的要求,這樣的精神狀態也給了林長更不小的壓力,至少頭埋的更低了些。
四品巔峰當然不會一夜不睡便精神渙散,之所以要求換崗,無非是在告訴林長更,你的看守可以隨時休息,但你卻不行!
小魚見陳至進門,眼前一亮,揮舞著手中的紙頁說道:“老板,已經寫了六張紙,還剩下最後一頁。”
“辛苦啦,去休息吧。”
陳至笑眯眯的點頭,拍了拍李小魚的腦袋。
就在這時,林長更直起身:“寫完了。”
“好。”
陳至拿過來看了一眼:“我讓冊冊給你處理一下傷口,然後你也休息一會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然讓林長更心底升出一種莫名的感動。
他結結巴巴說道:“好…好的。”
陳至不為察覺的一笑,便拿著紙張做出認真閱讀的模樣,走出房間。
吳絕追了出去,指著口供問:“你不會真相信他寫的這些東西吧。”
陳至不置可否,隻是說了句“吳老暫且休息”,便徑直回房。
日頭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一天轉眼便過。
天色暗下去的時候,林長更卻忽然被隔壁庭院的吵鬧聲驚醒。
然後急切的腳步聲來到西院,便看見陳至進入審訊房間裏一弄亂翻,之後還惱怒的一把拂掉桌麵上的東西。
“怎麽了?”
林長更睡眼惺忪問道。
“壞了壞了。”
陳至有些惱火:“白天我去坊市閑逛,竟然把你寫的供詞遺失,哪裏都找不到。”
他轉過身敲了敲腦袋:“我本想等吳統領回來交了證詞便萬事大吉,沒想到一時疏忽,竟然……”
林長更未等陳至說完,便哈哈大笑。
“這有何難,我再寫一份給你便是。”
雖然自己被擒獲,但陳至不是吳絕,給吃給喝還讓睡覺,自己無非是多寫幾個字罷了。
言罷,林長更提筆就寫,這一次陳至甚至都沒留人看守,隻是叮囑冊冊把晚飯端進審訊室。
吳絕吹胡子瞪眼滿嘴芬芳:“你個小屁孩子什麽都不懂,人犯就要酷刑伺候,你對他這般和善,他卻當你腦子被驢踢了!”
陳至淡淡一笑,也不在意,隻是埋頭吃飯。
然而這一次,林長更書寫速度極快,醜時三刻便寫完了。
“辛苦了。”
陳至接過新寫的供詞,而後笑眯眯的從懷裏取出前一天的那份,爬在桌子上對照起來,還時不時的在上麵劃出橫線。
“我們主要說這些前後不一致的內容。”
陳至指著兩張紙上的橫線,開始了反複多次的詢問。
林長更怔怔無語,前麵那份你不是丟了嘛……
好小子,框我?!
但這也徹底擊破了林長更的心理防線,他深知撒謊的具體位置被發現,再編造謊言就沒那麽容易了。
“我說。”
林長更整整外衫,口若懸河,再無半點隱瞞。
吳絕在一旁看得雲裏霧裏,直到審訊結束二人回到庭院,才開口問道:“你這是什麽招數?”
“野路子。”
陳至淡淡一笑,非常謙遜,而後解釋道:“真相隻有一個,所以真話重複無數遍都是一致的,但謊言是編造的,經不住一再重複,兩遍就會出現漏洞,因為有些細節連他自己都一定記不住。”
他把兩份供詞遞給吳絕,指著劃線的位置說道:“人名、地名、時間、對話大意都完全不同,所以這些就是假話,再有所針對的去問,便是真實答案。”
“而那些沒劃線的部分,就算文字措辭不同,但內核一致,便是可信的。”
吳絕恍然大悟,心下感慨。
若是此子早出世一些年頭,恐怕緝妖司和州府衙門裏,會有好大一票人丟掉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