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不想招搖,事與願違。
洞穴悠長,仿佛沒有盡頭。
出口繁多,讓陳至不禁感歎地府交通之發達。
在他身後,已經有多到數不清的出口在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然而陳至卻沒有理會,徑直向前走去。
因為他牢牢記著葉漢聲的叮囑。
不要太拉風。
“怎麽就沒有光芒黯淡一些,不顯山不露水的出口呢?”
陳至嘀咕的同時也有些發愁。
忽然,他眼前一亮。
洞穴中焦黑的石壁上出現了一個黯淡的灰色出口,沒有絢彩奪目,也沒有光華流轉,很符合他低調的需求。
陳至很滿意,一大步邁了進去。
……
忘川河畔,奈何橋旁。
一縷香魂從泥土中浮起,在數不清的花莖之中遊走,沿著忘川河飄向遠方。
河流拐彎之處鬼跡罕至,便是她要去往的地方。
在那裏,已經有名男子久候多時。
香魂在半空凝聚,漸漸幻化出女子的模樣。
她的臉龐嬌美,一雙眼睛靈動有神,裏麵全是意中人的影子。
“你來了!”
男子上前一步,笑道。
“我來了。”
女子含情脈脈,羞紅了雙頰,伸出柔荑便想握住男子的雙手。
但男子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伸出手去,反而後退開半步。
他們是彼岸花的花妖和葉妖,因為犯下天條被天庭降罪,令其永生永世不得相見,承受無盡相思之苦。
故而彼岸花花開千日便凋謝,而後葉展一千日便凋零,花與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
這無疑是懲罰有情人最嚴苛的酷刑。
但是今天,他們難忍彼此間瘋狂的思念,寧可觸犯禁忌,讓彼岸花枝葉不展、花朵不綻,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相見一麵。
隻不過相見是一回事,肢體接觸又是另外一回事。
葉妖顫抖說道:“你我令花期延後私下相會已是觸犯天條,若執子之手便要永相廝守,到時候花與葉一同綻放罪不容恕,最終你我都不得善終,定會被天庭上仙無情抹殺。”
花妖淒然苦笑道:“你怕了?”
葉妖眉梢一挑:“若能於你廝守,自然求之不得,我哪裏會憂心神魂俱滅。但因此連累於你,卻是萬萬不可。”
花妖義無反顧的捉住葉妖雙手,“嚶嚀”一聲直接鑽進他的懷抱。
低聲呢喃道:“天庭已多年未顯仙跡,就算仙人前來降罪,也是百日之後。能和你有百日花好月圓,比那無窮無盡的孤獨活著要好得多!”
葉妖悠悠歎息,看著漫山遍野的彼岸花漸漸綻放,一雙手終於不再猶豫的攬上花妖細腰。
寧要百日好,不留終身憾。
葉妖眼光變得異常溫柔。
幸好,還有這百日廝守的時間。
不過下一刻,通道入口在他們身邊驟然洞開,一個麵目清俊的灰袍青年緩緩走了出來。
葉妖和花妖勃然變色。
此間入口地處偏僻,專為仙人所用,幾乎從未曾開啟過,那麽來人的目標便不言而喻了。
天庭上仙的通曉陰陽神通竟然恐怖如斯!
難道連這轉眼便逝的短短百日,都不願留給我們嗎?!
……
望鄉台,十殿閻羅、十大陰帥齊至,所以顯得有些擁擠。
然而隻聽一聲虎嘯,亭外簇擁的陰兵陰差便如潮水般分列兩側,為來人的鑾駕讓出一條道路。
一頭猛虎出現在道路盡頭,不過一眨眼工夫便來到望鄉台前。
看到這身形巨大的金睛白虎,就連對閻羅到來無動於衷的孟婆神都起身相迎。
掌管東方鬼門關的鬱壘帝穿著一身黑色長袍,麵色冷峻的躍下虎背,邁步上台階的腳步略有些散亂,不似往日的從容。
“見過東帝。”
眾鬼皆叩倒,神色莊重。
鬱壘一改平易近人的作風,不予理會,直接登上望鄉高台。
他遙望奈何橋方向,既不見淒美的血紅色漫山,也沒有象征著生機的綠盈遍野,不禁皺起眉頭。
鬱壘招了招手,孟婆便躍過眾陰差走到近前。
“如此情形持續了幾日?”
孟婆答道:“三日。”
鬱壘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花、葉兩妖耐不住相思,故而拖延花期,這是向天庭示威啊。”
眾陰差麵寒如水,臉色露出惶恐的神色。
九殿閻羅勃然變色,眉宇間一片冰寒:“他們竟然敢忤逆天道,當真不想活了嗎。”
說完,周身陰氣畢現,便向著奈何橋邁步。
然而鬱壘隻是淡淡擺了擺手,喚他回來。
“東帝。”
孟婆聲音婉轉清脆,問道:“難道我等不需要出手幹預?”
鬱壘沉思半晌,說道:“由他們去吧。”
而後長處了一口濁氣:“若天庭尚存,上仙自然會來降罪。”
孟婆微微頷首,露出明悟的表情。
望鄉台下一眾鬼差之中,葉漢聲恰在其中。
台上鬱壘並未刻意壓低音量,故而交談一字不落的入了他的耳朵。
葉漢聲抬頭望去,察覺到東帝那張看不出喜怒的麵孔之下,竟然藏著一絲欣喜。
他不明所以,低聲詢問身邊的馬麵:“四四七,鬼帝和孟婆說的什麽意思?”
葉漢聲剛剛打完卡,便一頭霧水的被陰帥喊來此處,原本以為是帶陳至來到地府一事暴露,還心驚膽戰的兀自打哆嗦。
但現在看來,和私帶凡人進入地府一事無關,他便好奇心頓起。
地府對陽魂當差者約束不多,見葉漢聲發問,馬麵四四七便低聲回道:“那花妖和葉妖是被天庭降罪來的地府,嚴格來講並非我冥思管轄,再加上天庭近百年沒有過上仙降臨,鬼帝應該想借此事……”
它思考了一下,並未說出後麵的話。
但葉漢聲心知肚明,不再吭聲。
鬼帝想借此驗證天庭是否尚存!
“或許越是大逆不道,越是有違天條,才越能驗證出地府想要的結果吧。”
葉漢聲心裏默道,旋即有些擔心:“此時鬼門關前的鬼差盡在此地,若掌櫃身為陽魂被鬼物看破,又會是一樁麻煩事。”
鬱壘又端倪了一會,才揮揮手說道:“鬼差各司其職去吧,近日我便留在望鄉台,恭迎上仙駕臨。”
不過話音未落,隻見一道深灰色的虛空入口便在地府半空乍現,而後緩緩下落。
一個灰袍青年信步而出,舉手抬足間仙氣十足,仿佛不食人間煙火般瀟灑自如的氣質,讓觀者無不如沐春風。
眉宇間隨和親切,臨絕雲巔而不高孤;眸眼如星月耀眼,宛若亙古長存般深邃。
隨著他邁步而出,忽然間彼岸花開,把長長的黃泉路塗抹上似火的鮮紅。
緊接著,葉片伸展,把這條火照之路添上了一筆濃墨重彩的碧綠。
鬼差無不麵色驚疑不定。
孟婆驚呼:“上仙駕臨,莫非許了他們長相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