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失措
韓若明講的是極為平靜淡然，但唯見他那原本微深的膚色如今卻變得極為蒼白，以及那半宿不願坐下的樣子便知曉這傷究竟有多重。
??方沉裕道：“對不起，是我沒有發覺有人跟著，沒想到卻讓你……”
??她停下。
??“我沒有怨你。”韓若明道，“我在戰場上廝殺，就是在禦敵時見到周遭的戰友落了下風我也不可袖手旁觀，何況是你。”
??他沒有說“方小姐”，也沒有說“朝華郡主”，更沒有剛剛有意逗方沉裕所稱呼的“小郡主”，而是“你”。
??何況是你。
??救方沉裕不是因為郡主這個身份，不是因為擔憂一個相熟的少女，隻是因為是“你”。
??獨一無二的“你”。
??方沉裕心中一動，然而她到底重活一世，並未沉溺在韓若明的花言巧語中，她道：“也是，少將軍連見到我戴著沁兒的人皮麵具也不忘相救，想來這沈家大哥倒是教了少將軍這左右逢源的一套。”
??“……”韓若明心說就算大哥想教我也都有這個本事啊。但這話他並沒說出聲，他隻道：“不是我救得你。”
??“嗯？”
??韓若明竟是幹脆倒了一杯藥在杯中，這架勢似乎是要將藥當茶喝了，然而那杯子到他唇邊他卻微微一頓，將杯口微微的轉了一下才麵無表情的將藥汁給飲了下去。喝罷他道：“是善慈大師去後山采藥時候發現了你，但他又不好到各個女眷所住之處詢問，也不好帶到和尚的住處，便將你交給了我這個信得過的。所以你從進門到屏風後，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見過你的樣貌。”
??方沉裕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道：“看來少將軍的風流之名連善慈大師都知曉，見到個暈倒的姑娘便送到你的房中，看來少將軍還真是——”她想了想，“——身強體健。”
??韓若明差點被她這話給摔個趔趄，傷口都被驚得痛了幾下。
??他道：“你一個小丫頭……竟然連這種話都能隨意說的出口來？”
??方沉裕輕哼了一聲，拿過另一個杯子為自己倒了杯茶，悠哉的搖著椅背道：“我怎麽說不得？”儼然一幅理直氣狀的樣子。
??韓若明想了想，正色道：“當然不能說，因為我現在傷了腰。”
??方沉裕一口茶噴了出來。
??方沉裕說韓若明“身強體健”是實話，隻是這韓若明救她多次卻總是有些身不由己的親密舉止，在她看來極為無禮，方沉裕雖不生氣，卻也想借此事來揶揄韓若明看他窘迫的反應，方沉裕本以為以韓若明這種對男女之事有些模糊的少年應該不會有什麽特別的反應，沒想到他不但懂了，還回擊的極不要臉，偏偏他回答的又是實話，若方沉裕再說什麽，倒成了方沉裕想的齷齪。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方沉裕臉幾乎紅成了蘋果。
??韓若明卻似乎不懂方沉裕這噴茶的意思，以極為無辜極為欠揍的模樣問道：“郡主，你這是怎麽了？”
??“……”這小子裝的還真像。
??如果不是她知道韓若明裝傻時候的樣子，她隻怕真要信了。
??方沉裕忍住了沒將手中的茶杯扣向韓若明的臉上的衝動。
??韓若明當然是裝的，他也的確是有意想要逗方沉裕吃癟。眼前這少女平日裏靜靜地坐著時，眉宇間總是像是浮著一朵愁雲一樣遲遲不散開，就連平日裏的笑容都帶著難以言喻的假，韓若明總覺得她帶著一副假麵，讓人猜不透她一個堂堂的公主之女到底有什麽事足以讓她能這樣將自己的本來模樣掩蓋，隻唯有這吃癟的神情似乎才是她該有的樣子。
??韓若明從前在方沉裕跟前時因著兩人並不算十分相熟，雖說兩人頭次見麵時是兩人的馬匹相撞，害的方沉裕受了重傷，蒼擎和眾將領還將這當時的情形所誤會，再加上他本就一向是不近女色，對她說話便是小心翼翼，從不像對沈無心和柳成蔭那樣的無拘束。但他跟沈無心這浪蕩子十幾年的兄弟情分，耳濡目染的倒也對男女之事也模模糊糊的有了解。
??這第一次為救方沉裕而相擁乃是意外，但後來的種種，韓若明自己也不敢說沒有一點的私心，尤其在方沉裕差點被那禽獸侮辱之時韓若明的心幾乎都揪緊了，不僅失控到將那賊人當場砍死，甚至差點沒有克製住自己想要將方沉裕摟抱在懷中的心。
??但也幸虧，他忍住了，但那時方沉裕卻是瑟瑟發抖，眼看著那眼神都在提防著同為男人的自己，韓若明在那時就有一股莫名的沮喪，他恐懼這樣的自己，也為這樣的方沉裕難過。
??“懶得理你。”方沉裕當然渾然不知韓若明的心裏在想什麽，被韓若明這輕佻之詞噎的她也不敢在跟這個外表拒人於千裏，內裏則是一肚子汙水的家夥開什麽玩笑，索性不說話，背對韓若明趴在桌上。
??然而方沉裕卻隻覺的耳側一熱，一個曖昧而溫柔的聲音依舊是她所熟悉的輕柔：“小郡主，這麽睡當心著涼。”
??方沉裕倒是沒想到這小子敢故技重施，抬頭便要訓斥，誰知好巧不巧，這一抬頭，韓若明的唇卻正好在她的麵頰上擦過。
??方沉裕的腦中“嗡”的一下，捂著臉指著韓若明，慌亂道：“你……你無恥！”
??韓若明顯然也怔在原處，他除了想要逗逗方沉裕之外的確還有些不可言說的私心，可他終歸也沒想到會有這意外之事，他本就對這種事情一知半解，且又不是沈無心，沒有什麽哄女孩的經驗，便一時手足無措了起來。
??“滾開！”方沉裕的拎起一個茶杯就朝著韓若明摔了過去，韓若明沒有躲，任由那茶杯砸在自己身上，接著落地炸開來，四分五裂。
??“是。”他簡短的答了一聲，接著便毫不猶豫的拿著立靠在門口的寶劍開門離去。
??方沉裕咬著唇，失魂落魄的坐下。
??雖說本朝女子地位並不低，但方沉裕其實潛意識中還將自己當做皇後，哪怕她此刻已經對遲桅楊無情，又因為這時辰特殊而不得不故作鎮定的麵不改色的同一個男子共處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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