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無風一縷痕(4)
“王爺先走一步,我還要交待家仆一些事,隨後就到。”耶律楚材說道。
??“乖,我晚朝結束再來看你,好好吃飯,不要吹太多的風。”容闊台俯下身,啄了下碧兒冰涼的手,愉悅地走出小院。
??碧兒和耶律楚材都沉默著,許久,碧兒說道:“老先生,似乎你要盡快把我送走了,不然我好象要成禍國紅顏了。”雖沒那個傾城的貌,但是禍害的層度不會太小。
??“我也有此意,碧兒姑娘,就明晚吧!”耶律楚材輕輕說。
??是夜,四王府,書房,明亮的宮燈下,拖雷正在盤查大王子蒙哥和小王子忽必烈的功課,蒙哥摸摸頭,臉通紅,和幾個侍衛打了兩天獵,早把爹爹布置的功課扔到腦後了,張口結舌,一句也回答不出關於三十六計中前幾計的典故。忽必烈不僅有問必答,而且還會發揮、大談自己的理解,拖雷眼中露出滿意之色。
??“蒙哥,你看弟弟比你小那麽多,卻這麽懂事。你作為長兄,就不能做個好榜樣嗎?”拖雷有些恨鐵不成綱似的看著長子。
??“爹爹教訓得是,蒙哥記下了。”
??“真正的勇士,不是有一身蠻力,還要有智慧。漢人的書一定要好好讀讀。”
??忽必烈驚訝地看著父親,這話和碧兒姐姐講的很象,說起來,都很久沒去君府了,姐姐的故事有趣又有道理,讓人觸動很大。“爹爹,我明日想去趟君府。”他向拖雷請求道。
??“不必去了,堡主夫人不在府中。”拖雷怎會不懂小兒子的心思。
??“姐姐去哪了?”忽必烈一急,忘了改稱呼。
??蒙古掩嘴偷樂,“你喊她姐姐?”
??忽必烈紅著臉低下了頭。
??“好好溫書、練功,這些事小孩子不要過問,回房去吧,我聽見哲別將軍好象來了。”
??院子裏響起重重的腳步聲,果然,哲別在外麵朗聲說道:“四王爺,某將來了!”
??“進來吧!”拖雷揮手讓兩位小王子退下,哲別帶著一身冷氣跨進房內,燭火微微晃了晃。
??“有什麽消息嗎?”拖雷擰眉,威嚴地問道。
??“君府一點動靜都沒有,咱們的人在三王府中細細搜了個遍,沒有看到堡主夫人的蹤影。四王爺,會不會回飛天堡了?”哲別抬手稟道。
??“你我明明看到她是上了三王府的馬車,難道有人給窩闊台通風報信,他把她藏起來了?”拖雷犀利的目光掃了眼哲別,哲別平靜地對視著他,“四王爺,堡主夫人對三王爺應該沒什麽用吧?”
??“那個女人不是普通女人,窩闊台估計是有點對她動心了,他對美色沒什麽興趣,可是卻不會放過一個他認為的人才,”拖雷冷笑,“我就是想看到君問天得知他夫人被別的男人搶走,會是什麽表情?依他的性情,必然會讓蒙古掀個底朝天,那樣我們就可以坐山觀虎鬥,耶律楚材為窩闊台在貴族們麵前說了那麽多好話,就全部是放屁了,我就不信那個大汗之位非得窩闊台坐不可。我監國二年,蒙古穩定、強盛,怎麽說也應該是我繼位,真是沒有天理。”
??哲別咬了咬唇,沒有作聲。
??“一定不要不放過一絲痕跡,繼續盯著三王府和君府,那女人肯定沒有出大都。”
??“哲別明白。”
??“白夫人那邊現在還鬧嗎?讓她太平點,別惹小王心煩。她想要的,小王會給的。”
??“白夫人冰雪聰明,會明白這些的,現在是非常時期。”
??“哼,她真的冰雪聰明就好了,不過,她還有些作用, 不然,小王。。。。。。。哲別將軍,飛天鎮上還有一位舒小姐,你好象應該讓她閉閉嘴,她對你用情可不淺哦!”哲別陰陰地挑眉,看著哲別。“你隨我多年,可不要讓我失望呀!”
??哲別點頭,“四王爺放心,哲別會處理好的。四王爺對哲別的知遇之恩,哲別一直銘記五內。”
??拖雷傾傾嘴角,臉上卻無笑意,“小王希望你言行真的一致。”
??哲別抬起眼,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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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摸著衣櫃中一件件錦襖、羅裙,都是碧兒穿過的,似乎還留有碧兒的氣息,君問天悵然地閉上眼,想起成親第二天,她歪著頭,俏皮地挽著他的手臂,親親熱熱地依著他,喊他夫君,那一刻,他有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她不是一個愛計較的女子,不管他對她發多大的火,甚至有次還差點失手掐死她,她再見麵,還是一幅笑眯眯的樣子。從什麽時候起,他已經習慣身邊有她了,惹他笑也好,惹他生氣也好,象隻小狐狸和他談判也好,他都喜歡著。
??十天了,小闖禍精離開他整整十天了。他失魂落魄,憔悴,茶飯不思,滿心滿眼都是她,象一個沒用的多情男人,一天沒有她的消息,他就象失去了全部氣力。
??想不到,有一天,這世上真的有一個人會對他影響這麽大。
??白一漢稟報說,她沒回飛天鎮,韓府裏沒有,他甚至派人潛伏進三王府、四王府,向大都城裏每家旅館打聽,都沒有碧兒的蹤跡。
??她好象真的突然從這個世上消失了。應該不是消失,不然她要一張休書、換銀子幹嗎呢?她一定想去某個地方。
??從沒有如此的挫敗和無力,他想吼叫,想怒罵,有用嗎?現在再沒有法子可想,他隻有一條路了,不去想尊嚴還有麵子。
??“來人,備轎。”他冷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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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江流呆坐在父親生身常呆的賬房中,麵前放著幾本賬簿,還有一封長信。父親走得很自如,一點都不匆忙,應是準備了很久。四海錢莊與各家商鋪之間的生意往來,存、貸業務明細,多年來的盈利,韓府名下的產業。。。。。。一一列了個明細,父親說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不想因為他個人的一念之差毀於一旦,也不忍娘子與兒子因為自已,從此過上漂泊不定的日子,希望對與錯會隨著他的離世還一筆勾消,韓江流的婚約無需履行,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讓仇恨繼續,好好經營四海錢莊,找個心儀的女子,成家生子,孝敬娘親。通篇語重心長,語氣輕巧,如同父親從前出遠門時的叮嚀,隻是這次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韓江流閉上眼,淚水長流。昔日溫馨的家,現在猶如一個靜默的墳墓。對於他來講,不亞如天塌下來一般。也就在這幾日,他逼著自己成熟起來。
??娘親無法接受父親的突然故世,心神恍惚,痛哭不止,他請姑姑把娘親接走,暫時離開大都幾天。父親故世三日,他堅持下葬,不想父親看到韓府現在的樣子,更不想父親看到他娶陸家小女的場麵。
??婚約一定要履行,這是陸掌櫃處心各慮的盤算,他無論如何也要成全於陸掌櫃。人是不能太溫厚,對於一些得寸進尺的人來講。陸家損失的是十年的生意,父親已經為這十年背負了良心的自責,也為這十年付出了金錢的代價,甚至還有自己的生命,而陸家卻不懂適可而止。
??韓江流彈去眼角的淚水,冷漠地一笑,那麽,來吧,陸掌櫃,娶了你的女兒,接下陸家當鋪,到底看看以後四海錢莊與陸家當鋪最後是姓陸還是姓韓,韓家少奶奶的日子會過得多麽“幸福”。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陸掌櫃教他的。
??“少爺!”管家在門外輕輕地叩門。
??韓江流收好桌上的書信,鎖進抽屜,“什麽事?”他穩定了下情緒,走過去開門。韓府的家仆這些天個個都是一臉灰暗,提不起精神,他現在是他們的主心骨,撐也要撐起一臉鎮定、堅強。
??“飛天堡君堡主來了,現在花廳用茶。”管家不安地看著韓江流。君堡主和少爺是好朋友,可是莊主這次故世,堡主卻沒來祭拜,剛剛進來時,一張俊臉寒氣懾人,他真的擔心又有什麽事發生。
??韓江流抿了抿唇,“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該麵對的總要麵對,說起來,君問天已經對他算仁慈的了,可能是因為爹爹故世的緣故。
??君問天沒有品茶也沒有落座,背著手站在廳中,俊目銳利地凝視著廳外。
??“君兄!”韓江流拱手,跨進門內。
??“韓少爺太客氣了,我沒你這種窺探朋友妻的兄弟。”君問天眯起眼,毫不客氣地說。
??韓江流落莫地一笑,“是的,我確實不配做堡主的朋友。君堡主,你想打還是想罵,盡管過來,我沒有話說。”他站在君問天麵前,很詫異君問天的憔悴。
??“打你隻會髒了我的手。”君問天冷笑,“你的衝動與幼稚,上天已經懲罰於你,不需我親自動手。”
??韓江流頷首:“可能吧!從天堂到地獄,不過如此,這是我的報應。可是,君堡主,我不會後悔,即使時光倒流,我仍然會那樣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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