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朱卿

  僅僅十五歲的葉青黎經曆了家裏最大的變故。吃不飽，倒是還有的穿，隻是也已經洗的掉了顏色，勉強穿著。經曆了整整三天的饑餓後，她已經有些頭暈眼花，現在看著合同，也隻是手指掐著虎口，咬著牙，勉力支撐。


  死亡前困倦的酣眠，像是下一秒就要到達。


  她根本就不記得上麵寫了什麽，唯一記得的的關鍵詞匯就是“1000萬”。那個時候，她已經沒有選擇，誰會想死呢？而她麵前，隻有這兩條路。是死，還是簽了它？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在命運的這個時候，她後來。不知道是老天眷顧她，還是不想讓她那麽簡單地就離開人世間。有了這個約定的錢，她的家庭還了借款，補上了爺爺欠著的醫藥費，甚至……還買了房子。她隱隱覺得她的選擇是對的。


  她一個人，保全了一個將要破碎的家庭，多麽偉大，多麽無私！


  她覺得她應該高興，可是怎麽笑，笑容裏都是無盡的苦澀。心底的聲音告訴她，她不甘心。她不否認她喜歡藥理，她本來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個藥師……可是，一切都錯了，錯了，錯了……不該是這樣的，她這個年紀，應該有在學校裏學習，有著無憂無慮的假期，有著和同伴的快樂時光，有著為高考奮鬥拚搏的熱血經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麵對著無邊無際的書海，望洋興歎。每天都焦灼著考核的排名，她沒有辦法，沒有那個老板是傻子，這大價錢的背後，不僅是十年的打工生涯，她的合約上最重要的一條，是——永遠排在前兩位。


  這對她而言並不難，直到一個人的到來，還是他，那個簽下她的男人，竟然出現在了研究院，以後，以同事的身份，與她共事，她原本傲視群雄的考核業績，現在卻被他緊緊地追著，好似他嘴角的笑容，好似示威一般。這就意味著，隻要再有一個人，她就可能跌出前兩位的座椅。她對自己有自信，卻忍受不了他嘴角過分明媚的笑容。有些人天生就沒有經曆過風雨，所以總是帶著讓人羨慕到發狂的風清。


  那大概是她心裏最陰暗的一個階段，經曆了生活中的巨大打擊後，被火速塞進另外一個環境，沒有依靠，沒有未來。她也才知道，原來，一個無論再怎麽開朗的人，也總有心情徹底低穀的時候，好比正弦函數的圖像一般，注定了不能始終維持在高處。就好像她，她也從來不知道，她的心情能有這樣的時刻。

  惶惑，是她那時候心情的底色。


  她不喜歡他。


  不僅僅是直覺，她總有一種被他監視的錯覺，總是有，總是用，最後都覺得自己陷入了魔怔。沒有人希望活在別人緊鎖的目光下，自然，她也不例外。為了保護內心僅存的安全感，她隻能盡量離他遠一些。大概，眼不見就真的為淨，她也希望如此。


  然而，事實總是不按她的預想走。


  他幾乎侵占了她生活的每一個角落，讓那時候本來就已經抓狂的她更是煩躁。他起得早，占了大家已經心照不宣分好的她的實驗台，他偷吃了她自己摸索了一個星期做出來的臭豆腐，吃得幹淨到油渣子都不剩半點，他總是在她一個人想安靜的時候打擾她，戲弄她……


  他的一切的行為，都讓她想把他射成螞蜂窩……


  然而，最終她什麽也沒有做。


  隻因為他說的一句話——“別老是一個人，一個人太孤單了，會傷到自己的……”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所以為的一切欺負，真身竟是單純的的善意，可惜那些時候她沒能明白。


  於是，他們的關係，有了很大的緩和。於是她知道，這個同事有著和她一樣的愛好——臭豆腐。


  雖然，她還是不是很喜歡他。


  她忽然覺得，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好難說，明明他沒有什麽錯，她卻無法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她後來想，或許，她和他，是那麽明顯的不同的世界裏的孩子，所以，她一開始就把他排除在外了。所以，她無法接受他。


  當然，關係好轉的背後並不是沒有分歧的。她有很多她無法理解的霸道，強行將她的生活環境設置成和他一樣的風格，讓她很頭疼。


  一個人，總有自己的世界，當最後，自己的角落被侵占了，那就真的沒有任何自我的空間可言了。


  於是，他被列上了黑名單，這將近十年來的關係，也始終是不冷不熱。


  朱卿……她緩緩地念出那個名字，在聽到這個名字，真的已經是隔世，而不是恍如隔世。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