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佛檀煙遠照無眠二)
蕭搖幽幽轉醒時,正看到山洞外空懸明月。有人自洞口而進,銀色麵具借著月光冷然生輝。蕭搖抽出手中扇子,狠戾向他甩去,男子赫然,轉身翻轉,行簷走避,錦色衣擺沿著山壁翻身而落。他淡淡一笑,拂了拂袖口,露出指畔墨夜般的扳指。目光清然,越過蕭搖看向她身後“你從哪裏得來的小野貓,爪子好利。”
蕭搖一動,想要起身,卻發現腿上夾了木板,身後聲音淡淡帶著少有的柔和“別亂動。”蕭搖轉頭看著敬宸“你,你怎麽?”隨即想起了什麽“紫篁姐姐?”敬宸坐在火堆後,往裏填著枯枝,騰起跳躍的火苗映出他無瀾的麵龐“皇嫂已經回宮了。”蕭搖長舒口氣。
麵具男子坐在敬宸身側,麵具下那雙眸子黑亮懾人,帶著笑意“幸虧姑娘機智,要暗衛將皇後娘娘帶走。”蕭搖饑腸轆轆,身子乏力,記起昏厥前掉落懸崖,崖下幸有奔流巨河,她在河中奮力遊騰幾下,終因力竭而昏了過去。她看著麵具男子,又掃了眼敬宸“你們是一起的?”敬宸將一堆烤好的幹鬆兔肉遞到她麵前。那麵具男子竊笑“大水衝了龍王廟。”
蕭搖撿了口兔肉放在口中,仰麵看著洞頂。身子雖然乏力,衣衫卻並無落水後的濕漉。她側頭看向敬宸,敬宸低頭撥弄火堆,感覺到她的目光,緩緩抬頭。四目相對,蕭搖盯著他片刻,看著他褶皺衣衫“你救的我?”敬宸不語,卻轉頭咳嗽了兩聲。那麵具男子拍了拍他“我說你”敬宸揮手,止住男子話語。
蕭搖看著那男子“閣下何人?”男子一笑,正襟危坐“南宮桀”蕭搖垂眸“南宮公子可否告知為何追殺我們?”南宮桀尷尬一笑“受人錢財。”蕭搖挑眉“什麽人?”“這不能說”南宮桀無奈,接著“買賣沒做成,更不能出賣買主。”蕭搖淡淡“原來南宮公子做的是取人性命的買賣。”南宮桀一手搭著敬宸“天痕門本隸屬敬氏皇族,蕭姑娘既是修儀,便也是天痕門的主人。”蕭搖呆看著洞頂凸起的岩石“我又不姓敬,何來主人?”
敬宸漠然不語,抬眼看著蕭搖“傷口可有破裂。”蕭搖經他一提,隻感覺身下稻草鬆軟,背部卻濕溺酸癢。她伸手向後摸去,在抬手時手上沾滿鮮血。敬宸一愣,對南宮桀道“去采些止血的草藥,在取些清水來。”南宮桀撇嘴,雖有不願,卻也應聲出洞。
敬宸蹲與蕭搖身側,欲翻她的身子查看傷口。蕭搖皺眉。敬宸聲音輕柔“你在水中衝泡了許久,傷口怕是感染。”蕭搖眉頭微鎖,卻也不在堅持。她輕輕轉過身,下巴拄著手背。想著身上原本濕漉的衣衫定是敬宸用內力烘幹。傷口卻因在水中撞擊礁石而更加破裂,滲出的血液,將原本紫色衣衫浸透。
敬宸欲要掀開她衣衫查看傷勢,卻被她按住,她的聲音清淡“沒事的,明日回宮處理也不遲。”敬宸眉頭緊鎖“傷口怕是裂的很重。”蕭搖不耐煩“我說了沒事”敬宸不語,接著欲要查看。“放手,別碰我。”蕭搖厲聲喝道,奮力掙紮的雙手卻被敬宸握住。他的眼中有著一種蕭搖從不曾看到的深暗“阿搖,你認為這種事情是我指使的?”蕭搖別過臉,不去看他,聲音卻冷冷“我又不是沒有腦子,怎麽會是你?”“那你為何這麽生氣?”蕭搖不語。敬宸“你是奇怪為何刺殺你們的殺手,是我的部下?”敬宸看著她倔強的麵龐,歎了口氣“是因為皇嫂?你還是不肯相信我。”
蕭搖趴在身下稻草中,不願理他。敬宸輕握著她的手,看著她微鎖的眉頭“我不能保證什麽,但,若你想保護的,我不會去傷害。”蕭搖一顫。
沉寂片刻敬宸的聲音不似剛剛那麽陰鬱“我趕到時,你已掉下懸崖,我順著峭壁而下,隻看到刮落在樹枝上你的半截衣袖。”敬宸的聲音似帶著淺笑“南宮桀那小子,當時嚇傻在地。看他那表情恨不得幾個耳光扇死自己。”
話音一落,便聽見洞口南宮桀不滿的聲音“子懌你若不是那麽吼我,我能嚇傻嗎?”敬宸眉頭微挑,看著直立於洞口的南宮桀“南宮公子,麻煩把藥和水留下,然後你在洞外等候。”南宮桀不滿“為什麽?”敬宸扯下一截裏衣的袖擺沾了點清水,頭也不抬“我要給她處理背上的傷口,你要留下麽?”南宮桀撇撇嘴“恩!也好。”敬宸“你認為也好?你忘記阿搖的傷是怎麽加重的了?”銀色麵具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到他的抽搐。接著南宮桀朗朗一笑向洞外走去,留下的話音帶著幾分朗逸“子懌沒想到你也這麽一天。”敬宸的話語不帶任何情感“你若是實在沒事做,便去采些野果回來。”南宮桀的眼角又是一顫。
敬宸小心處理她背上的傷口,因為傷口有些腐爛需要去除腐肉。蕭搖側頭看著跳動的火苗“你的字是子懌?”敬宸挑眉“你不知道麽?”說著拿著燙好的刀子,剜下腐肉。蕭搖額跡滲出冷汗,聲音卻沒有任何浮動“我隻聽陛下叫你宸兒。”敬宸輕笑,在傷口處撒上些藥粉“隻有母後和大哥這麽叫。”蕭搖撇撇嘴,不以為意“又不隻有一個宸兒。”敬宸知道她指什麽,蓋上她身上的衣服,順手捏了捏她的臉“又胡說什麽?”看著他寵溺的目光,蕭搖一愣,尷尬的轉過臉去閉眼假寐。敬宸也是一怔,感覺到太過曖昧。他起身拂了拂衣擺,聲音雖冷,卻帶著少有的柔情“睡吧,別亂動牽到傷口。”
敬宸邁出洞口,就見坐於樹上啃著梨子的南宮桀。他摘下麵具,一雙眉目俊逸飛揚,清冷月輝下,敬宸抬手接住他扔來的梨。南宮桀淺笑“若是找不到這個丫頭,你是否便一劍劈了我?”敬宸看著樹枝上懸著的孤零輪月“也許吧!”南宮桀怒目不滿,思索片刻目光狡黠“難不成你真動心?”想起之前斬盡殺絕,南宮桀汗顏,不禁為自己辯解“你那情妹妹的確不錯,可是我那時並不知她是誰,若知道是你的相好,就”話音未落,南宮桀便隻覺眼前鶴起鴣落,手臂一麻,敬宸站回原處,手中捏著那枚墨玉扳指。
南宮桀一怔,嘴角動了動,卻不言語。
敬宸看著扳指,月光瑩瑩,一個‘合’字刻與扳指內側,清細俊雅的紋絡,力暢而行。敬宸歎了口氣,想說什麽終究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