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二戰·子彈時間
有人說，在人之將死的瞬間，生平的種種過往，就會像電影片段一樣，在腦海中回放。在這個瞬間，餘火想起了很多，卻不是線性的，而是莫名的雜亂無章。在這些紛亂繁雜的回憶裏，有父親和母親的模樣，有班花朱敏的笑臉，冷酷的千年葬，萌噠噠的神廟神龍，甚至還有那隻深海之中的大白鯊……
??時間，仿佛停滯了。
??餘火耳中聽到了扳機扣響的聲音，火藥的氣味也愈發濃重。但預想中鑽心的疼痛並沒有湧起，身體中的每個細胞好像都在瞬間擁有了生命，那些集聚在體內的念力翻騰著，開始線路清晰地向著雙眼聚集，速度極快，簡直將他的眼眸都刺得發痛。
??當餘火再次睜開眼睛，亮如紅色群星般的紅外瞄準線依然遍布他的周身，從那黑人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槍口中，一顆顆子彈正滑稽地,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從槍管中被吐出，就像一個老掉牙的手機遊戲——貪吃蛇，又像是幾十倍的慢動作鏡頭。
??這情景，讓餘火瞬間就想起了，在深紅洞窟某層中遭遇到的匕首雨,自己剛才怎麽就沒有想到？！
??在第五層的深紅試煉中，麵對從天而降的匕首雨，餘火在情急之下，將體內所有的念力瞬間集中於雙眼之中，竟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成功地將其變成了幾乎是靜止狀態的慢動作。
??但此刻的情景，和那時卻完全不同，如果說之前是迫在眉睫時的急中生智。可就在剛才，自己腦袋之中甚至都沒有湧現出，要將念力集中於眼部的這種想法，完全是懵了的狀態。奇怪的是，原本餘火一直以為隻能靠思維調動的念力，竟然在他毫無意識的狀態下，本能地展開了自我防禦，這的確讓他有些吃驚。
??這條思路就像是一把火，瞬間將整個腦海的黑夜照得雪亮。
??餘火回想起來，就在剛才，這個叫班本的家夥炸裂大門的瞬間，自己也是毫無意識地將體內的念力集中於雙腳之上，從而逃過一劫，而躍上天花板也是如此。這些看起來，更像是一種本能反應，其實完全不是。就在剛才那個瞬間，餘火的大腦已經完全短路，這些念力仿佛是受到了自我意識的支配，或者說是出於本能的自我保護，從而帶動他的身體，完成了一係列高難度的輾轉騰挪，最終化險為夷。
??難道是說，隻要自己身體中的念力使用過一次，就會變成一種本能的反應，不需要自己再次深思熟慮？換而言之，隻要在特定的情況下，他體內的念力被觸發一次之後，再次遇到相同的情況時，這些念力就像是擁有自我支配的“記憶”一般，會本能地被調動起來，甚至不需要經過他再去思考、判斷，並做出反應。
??其實，念力本身並沒有記憶功能，而出現在餘火身上的這種帶有記憶能力的念力，也是極為特殊的。歸根結底，這要歸功於餘火體內的原力，“超級再生”的逐漸覺醒。作為極為特殊且少有的，掌序神先族所擁有和封印的原力“超級再生”，並不僅僅隻有恢複的作用。除了恢複，預防本體受到傷害，也是其主要的能力之一。這種預防能力帶動餘火體內的念力，最終呈現的結果，就如同念力擁有了“記憶”，進行自動規避傷害。畢竟，所有念力的源頭都是原力。
??剛剛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餘火，絲毫不敢大意。雖然這些密密麻麻從槍口中射出的子彈，現在看起來毫無殺傷力，但一味地逃避和防守，根本無法解決眼前的這個大麻煩。幾乎全身的念力都集聚於雙眼，猶如在眼窩之中，綻放了澎湃的汪洋大海，這種翻湧帶來的陣陣刺痛感，不由地讓餘火熱淚橫流。在深紅試煉的匕首雨中，同樣集中在眼部的念力卻沒有如此強烈的反應。在真正的實戰中，麵對如此凶殘的對手時，念力的使用應該遠超試煉的強度。
??隨著雙眼的念力越聚越多，原本注入四肢和後背的念力也漸漸地消失，讓餘火的身子變成了一灘軟泥，緩緩地從天花板上滑落下來。
??餘火忍著橫流的眼淚，盯著這個叫班本的家夥。他的嘴角依然叼著那根粗大的雪茄，煙霧也定格在空氣中，臉上的表情猙獰，不知道此時正在想著些什麽。
??接著，餘火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艱難地穿過了那些停滯在空中，密不透風的子彈雨，繞到了班本的身後。雖然這個不可一世的家夥，幾乎全身都變成了槍管，但是他的後背卻和正常人絲毫沒有什麽區別。前後的鮮明對比，看起來極不協調，甚至有些怪異。
??餘火深吸了一口氣，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瞬間將全身的念力集中於右手，並毫不猶豫地揮出一拳，直搗對手的後心，結束這場你死我活的激鬥。就像在深紅洞窟的試煉中一樣，隻用一招殺死那條深海大白鯊。但是，這看似明確的選擇，卻讓餘火躊躇不定。那條被他貫穿身體的大白鯊，以及翻滾的、泛著血腥氣的海水，還曆曆在目。那畢竟不過是個條畜生，而此刻在他麵前的，則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盡管這個人的目標就是自己，不由分說地想要自己的性命。
??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奇怪的事兒，更多的是形形色色奇怪的人。餘火，就是其中之一。任何事情，哪怕是好事兒，到了極致都是個錯誤，這話真是一點兒都沒有錯。明知道別人要傷害自己，自己卻無法加害於別人，這不知道算是一種高尚，還是可憐。如果有一萬種選擇，餘火寧肯去選擇另外九千九百九十九種，也不會選擇殺人，不管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管這種選擇會帶來和產生什麽樣的後果。在他心中，戰鬥和暴力永遠是低級的，最讓人厭惡的解決方式，這是他與生俱來，被刻在骨子裏的認知。
??“別婦人之仁！趕緊動手！”
??“哼……沒用的東西！你會死得和你娘一樣慘！”
??一粗一細兩個聲音突然在腦海中炸響，就像是兩道響雷。餘火隻感覺頭一暈，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剛才是誰在說話？為什麽這兩個聲音如此耳熟？還有……你娘？難道是在說我的媽媽……
??霎時之間，餘火隻感覺眼部的念力頃刻消失無蹤，全身上下的念力，很快像散沙一般下墜，並墜入了無底的深淵之中。也就在這個瞬間，班本的後心口處，竟然迅速地伸出了一支口徑碩大的槍管，那槍口幾乎頂到了餘火的胸口。在餘火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扳機，被扣響了……
??一大團濃鬱的煙霧帶著灼熱的氣流，從黑黝黝的槍管中炸裂而出，餘火隻覺得胸口一陣劇痛，整個身子就仿佛變成了殘風中飛舞的紙片，他仰頭倒下，不受控製地向後飛了出去……
??眼前的景色不斷地在後退，模糊且遊離的目光之中，隻見一柄巨大的、黑身紅刃的鐮刀從天而降，瞬間將那黑人劈為了兩半……
??然後是墜地的聲響，不知道這聲音是來自於別人，還是自己那破敗的身子。緊接著，在餘火最後一絲視線中，出現了千年葬的臉龐。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卻掛上了少見的焦急神色，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急切地說著什麽……
??在生命最後的一瞬間，餘火想對他露出一個笑容，卻發現臉部肌肉已經不受控製，眼瞼異常的沉重，已經無力再支撐。
??一切，終將歸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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