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焰之怒·巧克力
如果用“天賦異稟”這個詞兒來形容華倫·馬裏克，想必是再合適不過。
??和這座城市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孩子一樣，華倫·馬裏克出生在孟買，也是整個亞洲最大的貧民窟——塔拉維。
??塔拉維貧民窟位於孟買市中心地帶，總麵積僅約二平方公裏，卻生活著令人歎為觀止一百多萬人。在某些遊客，尤其是發達國家的遊客眼中，這裏完全不是人類該居住的地方。人們居住的“家”，大多是幾根木棍或杆子撐起，外麵蓋層塑料皮，或鐵皮之類的廢棄物，在風中搖搖欲墜。殘斷的牆壁斑駁，地上汙水橫流，地麵塌陷。因物資匱乏，沒有衣服而赤身裸體的孩童隨處可見。由於人口密度極高，加上孟買的氣候十分炎熱，雖然擁有自來水管，但是供水基本處於通一天停三天的窘境。為了滿足飲水需求，大部分民眾都是直接從附近發黑發臭的河中取水，因此衛生條件極其惡劣。不僅如此，這裏沒有汙水排放係統，每一千五百人才擁有一個廁所；這裏沒有公共醫院，時常出現霍亂、痢疾和傷寒等疾病；每天，都至少有超過三人因細菌感染或突發事件死亡。印度沒有戶籍政策，出生率又極高，人口以翻倍的速度增長。由於不限製人口流動，所以，塔拉維貧民窟就成為了大量外來人員聚集的棲身地。這裏像是“地獄”，或是說是一種另類的“天堂”。
??從記事起，華倫·馬裏克就在這“地獄”中生活著。他的“家”，看上去比其他人的“家”要“華麗”一些，那是一頂掛著無數破洞的老舊軍用帳篷。華倫從未見過親生父親的樣子，即便是從母親口中，那個男人的名字也從不提及。而繼父，則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這個嗜酒如命的癮君子，貌似就永遠沒有清醒的正常狀態。他最喜歡幹的一件事，就是跑到馬路上碰瓷，往各種車輛前麵一躺，訛詐下頓的酒錢。運氣好時，自然有錢賺，如果遇到狠角色，少不了要挨上一頓揍。每當繼父鼻青臉腫地回家，華倫這個他口中的“小雜種”，就免不了成為他的出氣筒。
??有些人天生擁有一副令人羨慕的歌喉，還有些人的推理能力十分強悍，電影明星總是有令人過目不忘的俊美臉蛋，NBA的球星往往身材高大……諸如此類的天賦，或者說是優點，華倫·馬裏克一個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被繼父揍的次數太多，漸漸地，華倫竟然發覺自己擁有了一種奇特的天賦。
??該怎麽形容這種天賦？華倫將它稱之為——慢動作。具體來說，就是每當他在思想上緊張起來，尤其是要挨揍的時候，他就驚奇地發覺，繼父向他揮出的拳頭和抬起的腿，竟然都變得緩慢下來，就像是慢動作的一幀幀定格。在這種慢動作下，華倫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避那些毫無招數可言，甚至有些混亂的拳腳，全身而退。
??一開始，他並沒有放在心上，認為是繼父醉得太厲害。但在一次意外的群毆事件之後，則徹底讓他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用現在比較流行的說法，這場鬥毆可以稱為“一塊巧克力引發的血案”。
??作為全亞洲最大，世界知名的貧民窟，塔拉維每天都在吸引著大批的國外遊客。雖然這裏臭氣熏天，但依然不能打消遊客們本能的好奇心。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華倫蹲在自家旁邊的街道上，是的，就是那頂千瘡百孔的破軍用帳篷旁邊，他正在百無聊賴地丟著石子兒。他赤裸著身子，露出瘦小黝黑的皮膚，背上掛滿了細密的汗珠兒。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華倫的麵前，她的皮膚雪白，就像是河中少有的白色沙石一般。華倫抬起頭望著她，她那藍色的眼珠仿佛濕潤了，從背包中取出一塊巧克力，遞給華倫，並不住地歎息著：上帝啊，這可憐的孩子……
??華倫並沒有聽懂這女人所說的話，他本能地接過那塊巧克力，拿在手中仔細地端詳著。那年的華倫才六歲，他根本不知道巧克力是個什麽東西，但這包裝紙上寫著漂亮的英文字母，並散發著香甜的味道，小孩子獨有的機靈勁兒，讓他一下子就領悟過來——這是塊糖！明白了這是什麽東西後，華倫的口水很快就從口中分泌出來。他很少有機會能吃到糖，除了節慶時，母親會買一塊給他之外，他就再沒有其他吃糖的機會。
??“狗雜種！把糖交出來！”一聲尖銳的喊叫，打碎了華倫幸福的遐想。他抬起頭，那個女遊客早不知道走到哪兒去了。他的麵前，正站著一個高大的黑影，這讓他的心中不由地咯噔了一下。這人的名字叫——傑定，是塔拉維臭名昭著的小霸王。他已經十歲了，個子足足比華倫高出一頭，在塔拉維，他整日帶著一幫自己的小兄弟胡作非為，幹些搶劫食物，或者懲罰不服者的勾當。說白了，他和那幫小兄弟，也不過是十歲上下的小毛孩子而已，但大人們不願意多事兒，孩子們更是沒人敢惹。
??此時，傑定就像是一隻潛伏在暗處的惡犬，早已經偷偷地盯上他，並準備適時咬上一口。華倫不是一個嫉惡如仇的孩子，麵對著人多勢眾的傑定，他本想將糖交出去了事，但又有些不甘心，他的確是很久沒有吃到糖了。
??“可是……這是她給我的……你也看見的，不是嗎？”他天真地向傑定解釋著，想化幹戈為玉帛，“不如，我們一人一半？”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狠狠地甩到了華倫臉上，半邊的臉頰就跟著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傑定的臉上掛著不屑的神情，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威脅道，“狗雜種！你也敢跟我談條件？！快交出來！”
??但傑定失策了，這一巴掌打燃了瘦小的華倫心中的怒火。他緩緩地站起身，將那塊巧克力用力攥在手中，盯著眼著這個小惡霸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給！”
??傑定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弱不禁風的臭小子，竟然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違背他的命令，這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兒。一時之間，他怒不可遏，大吼了一聲：“給我揍死他！”說完便帶頭衝了上去，他的那幫小弟也如同下山群狼一般，將華倫團團圍在當中。
??拳和腳就像旋風之中，紛亂的雨點一樣，迎著華倫撲麵而來，分不清是誰的手，看不出是誰的腳。華倫感覺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他的腦袋像是進入了警戒狀態，嚴陣以待。那種被稱為“慢動作”的奇異天賦，就在瞬間覺醒，並開始發揮作用。這無數的拳腳和無數張麵孔、喊叫聲在他眼睛裏全部開始扭曲，變成了一幀幀定格的慢動作。不僅僅如此，他第一次感覺到，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就這樣伴隨著他的怒火在心中滋長，並突然地竄了出來。
??華倫從容地應對著眾人的圍攻，在無數拳腳中如閑庭信步般地遊走。然後，他的身形陡然一閃，轉眼就來到了傑定身前。在傑定被慢動作定格的驚愕神情下，朝著這家夥的下巴揮出了一記快如閃電的左勾拳。華倫的耳中聽到了風的聲響，一時之間，他並不知道這聲音的出處，更不會知道那來自於他的拳頭，那是以極快的速度撕裂空氣，所產生的破空之音！在不斷緩緩前進的慢動作鏡頭中，傑定雙腳離地，整個人騰空而起，向後飛了出去。兩顆門牙帶著腥甜的血霧在空中打了幾個轉，最終和人一起，摔落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混亂的場麵迅速安靜下來，甚至連夏蟲的叫聲，都在這壓抑的氛圍中消失。他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足足過了好幾秒鍾，才忙扶起半死不活的傑定，然後就像喪家之犬般地落荒而逃，隻剩下留在原地發愣的華倫。手中的那塊巧克力，早已被捏成了軟趴趴的流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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