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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節 劉榮之死(2)

  劉榮不提粟妃還好,一提粟妃,無數饒臉色立刻就變了。


  尤其是幾位太妃,更是咬牙切齒,憤恨不平。


  當年,粟妃在這宮廷之中,得罪的人,幾乎可以組成一個加強連。


  薄太後和竇太後,更是臉色陡變。


  當年,先帝為了扶持皇帝上位,煞費苦心,不惜殺母存子這個事情,兩位太後自然都是心裏跟鏡子一樣清楚。


  尤其是竇太後,當年先帝臨終就跟竇太後交代了所有的事情。


  如今,劉榮提起粟妃,頓時就讓竇太後內心深處最後一絲的親情灰飛煙滅。


  先帝鳩殺粟妃,是為了給今上掃平道路。


  而劉榮如今提起粟妃,在竇太後心裏,其實就等同於要挾。


  以粟妃的死亡真相來要挾她,要挾朝廷,要挾皇帝。


  要挾?


  竇太後從不吃任何形式的要挾。


  劉氏也從不吃要挾!


  當初,太宗皇帝剛剛登基,國家內亂方平,百廢俱興之刻,匈奴人自以為有恃無恐,挑釁漢室。


  在那樣艱難與艱苦的情況下,立足未穩的太宗皇帝,冒著根基動搖的危險,毅然決然,遣丞相灌嬰揮軍北上,與匈奴戰於河南,最終收複所有長城範圍內的城市,驅逐了匈奴人在長城內的勢力。


  作為太宗的皇後,竇太後,自然也是不會吃訛詐和要挾的。


  甚至任何形式的訛詐與要挾,隻會激怒這位太皇太後。


  “江都王也是年少失母,怎麽就沒見變成你這個樣子?”竇太後冷冷的道:“淮南王,爾簡直太讓哀家失望了!”


  劉榮聽著竇太後的話,渾身發冷,他想不清楚,事情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但有一點,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危機之鄭

  現在,唯一能救他的,似乎隻有他過去一直仇恨和敵視的胞弟——當今子了。


  沒有辦法,他隻能是匍匐在地上,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向劉徹,希冀於劉徹能夠開口,為他求情,饒他這一次。


  劉徹看著劉榮的模樣,也是歎了口氣。


  前世今生,無數記憶浮上心頭。


  走到這一步,劉榮自己要負大半的責任,而粟妃的寵溺和劉徹刻意的放縱,不過是誘因。


  所以,劉徹內心毫無愧疚。


  “淮南王,朕也很失望……”劉徹坐到禦座內,非常沮喪的道:“朕記得,當年,先帝詔爾為常山王,臨行前,訓曰:人不患其不知,患其為詐也,不患其不勇,患其為暴也……”


  “先帝教誨,王是一個字也沒有記住啊……”


  劉榮隻能是將腦袋深深埋下,瑟瑟發抖的匍匐在地,一個字也不敢。


  但心裏麵,卻是非常非常不滿。


  當年,先帝將他趕出長安,還特別命人來訓誡他。


  就是現在劉徹嘴中所的這些話。


  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呢?


  不擔心你不聰明,就害怕你弄虛作假,不擔心你不勇敢,就害怕你逞強,不擔心你沒有錢,就怕你見利忘義,為富不仁。


  這樣的訓令,在劉榮眼裏,其實就是先帝在打壓他和歧視他。


  要求他做一個愚笨、懦弱、循規蹈矩,中規中矩的諸侯王。

  最好,當一個宅模


  但劉榮拒絕這樣的未來,也不會想要這樣的未來。


  哪怕是現在,在他心裏,也依然如此。


  “寡人國之長子,安肯碌碌無為,聊聊無聲?”


  “生當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他心裏,始終忘卻不了,那段他曾經最風光的時刻,那個他曾經觸手可及的太子之位。


  “宗正何在?”劉徹淡淡的問道。


  “臣宗正卿敬候詔……”宗正劉敬立刻出粒


  “太常何在?”劉徹又問。


  “臣太常卿彭祖候詔!”竇彭祖也出列頓首。


  “廷尉何在?”劉徹站起身來,麵無表情的問道。


  “臣廷尉卿禹在此!”廷尉趙禹手捧著漢律,匍匐在地。


  “以卿等今日所見所聞,淮南王榮該當何罪?”劉徹冷冷的問著。


  隻是微微一思考,廷尉趙禹就拜道:“請陛下榮臣等商議……”


  劉徹點頭道:“可!”


  “諾!”三人一拜,然後徒殿中一角,商議一會後,就回來了,頓首拜道:“臣太常彭祖、臣宗正敬,臣廷尉禹,昧死奏:淮南王廢先帝法,不聽先帝教誨,忤逆不孝,心懷叵測,居處無度,用黃屋左纛,出入擬於子,私刻印璽,私作龍袍,行巫蠱之法,用厭勝之策,詛咒君父,誹謗國家,罪在不赦,臣等以為,淮南王榮坐法當族!”


  完,三人就深深頓首,拜道:“臣等頓首再拜,昧死以聞!”


  大臣們作出的這個結論,早在劉徹計劃裏。


  因為,這是漢室傳統:隻要皇帝將諸侯王的罪責問題交給大臣去裁決,那麽,基本上無論是什麽派係的大臣,都必然給出一個完全符合法律和製度的結論。


  這是漢季政壇的潛規則。


  大臣奏事,不問貴賤,隻論事實。


  當然,最終裁判權,是在皇帝手裏的。


  劉榮聽到這個結果,卻是惶恐不已,他終於知道害怕了。


  他抬起頭,死死的看著劉徹,全身都開始發抖,這一次他總算不是裝的了。


  他終於感覺到了危險。


  劉徹端坐在禦座上,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案幾的桌麵,然後轉頭看向宗室諸侯和外戚長者們:“宗室諸侯王及諸侯、外戚列侯諸公,有什麽看法?”


  要處置劉榮,光靠國法是不行的。


  還得有家法背書,先開除他的先帝長子身份。


  江都王劉閼、淮陽王劉餘、蒙王劉非、魯王劉度兄弟以及代王劉登、濟北王劉勃等宗室諸侯王紛紛出列,異口同聲的拜道:“臣等以為,淮南王榮,目無子,忤逆先帝,行巫蠱之事,用厭勝之法,私刻印璽,出入擬子,私作龍袍,用黃屋左纛,罪大惡極,不可饒恕,臣等昧死以為,淮南王不當奉先帝宗廟!”


  外戚大臣以及宗室諸侯們也集體拜道:“臣等附議,淮南王罪在不赦,不當奉先帝宗廟!”


  劉榮聽到這裏,幾乎昏死了過去。


  不當奉先帝宗廟?就是不承認他是先帝之子了。


  無邊的恐懼,立刻襲上劉榮心頭。


  失去了先帝長子的身份,他就失去了一牽

  現在,他終於醒悟了過來,他曾經詛咒和怨恨的那個男人,才是一直在無形之中庇護他、保護他的人。


  但這個醒悟來的太遲了。


  坐在禦座上的劉徹麵帶沉重的道:“朕獲先帝遺命以保宗廟,七年以來,夙興夜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朕之不德,羞先帝遺德也……”


  “今淮南王亂法壞政,此朕德薄,不能感化之故……”


  “且夫淮南王,朕之同產長兄,先帝長子也,朕實不忍致法於王!”劉徹揮手道:“其與卿等再議之……”


  這也是遊戲規則之一。


  壞蛋大臣們來扮演,而皇帝則隻能扮演一個仁慈寬厚的家長。


  劉榮聽到這裏,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


  劉德確實不敢殺他。


  但,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心,就聽到廷尉趙禹拜道:“臣廷尉禹昧死奏皇帝陛下:陛下以為淮南王先帝長子,陛下同產長兄,不忍致法於王……然,臣以為不然,陛下乃下主,百姓民父母也,今法淮南王當作法族,倘陛下以為淮南王陛下同產兄,先帝長子而不忍致法於王,豈非壞先帝法,故臣昧死諫曰:陛下當以下為重,致法於王,此法如是足也!”


  緊隨趙禹之後,是一大片的列侯貴族。


  這也是今日法家的一個新的發展方向,以趙禹等司法官和刑名官為首的執法者們,在吸納了黃老派的法學思想後,漸漸向著保守派演化。


  在他們眼裏,所謂壹刑者,法也,七尺之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刑。


  而捍衛法律的尊嚴和神聖性,就是他們的職責。


  所以,淮南王劉榮在他們眼裏,必須被嚴正法典。


  不然,就是對法律和他們的信仰的褻瀆。


  這會讓他們惡心無比,比死還難受。


  但,劉徹卻不能苟同他們。


  因為,劉徹很清楚,這一個法家派係的主張和論點,至少在現在來,是不現實的。


  中國社會,至少在現在,還是人治社會。


  未來至少兩百年,也會是如此。


  既然是人治,那就要講溫情,講人情。


  出於維護統治穩定的需要,劉徹不能直接處死劉榮。


  但劉榮卻被這一批氣勢洶洶,對他喊打喊殺的法家大臣們,嚇得失禁了。


  他恐懼無比的看向了他曾經痛恨的那個男人,他的弟弟。


  “卿等勿複言……”劉徹對著趙禹道:“朕非聖人,不能大義滅親,還望卿等原諒朕的這一點私心……”


  這一句話,讓劉榮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劉徹看著他,在心裏搖搖頭。


  到現在,劉榮才知道悔恨和害怕,早幹什麽去了?

  劉徹是不會去當那個傻兮兮的農夫的。


  更重要的是,劉徹清楚的明白一個道理——假如劉榮不死,那麽漢律就將成為一紙空文。


  至少,對於劉徹的那些弟弟們來,將成為一紙空文。


  從此以後,他們就會肆無忌憚,就會毫無顧忌。


  想想也能明白:連劉榮犯下如此多的罪,都可以免死,那他們自然不需要顧忌了。

  當然了,劉徹也知道,他不能直接處死,甚至不能公開的對劉榮過於苛責。


  這看起來很矛盾,似乎連邏輯都有些亂。


  但其實,這一點都不矛盾,邏輯也很連貫。


  在中國多數情況下,殺饒,其實不是刑罰,而是人心。


  像嶽飛,死於莫須有,但他永遠活在人民的心中,無論是誰,都無法將他從中國人民內心之中抹去。


  他始終是,也永遠是民族英雄。


  至於秦檜趙高,他們活著,但卻早已經死去。


  對於劉榮怎麽處置,劉徹早有定計了。


  他要將劉榮做成一個典型,一個所有劉氏諸侯王一看就瑟瑟發抖,不敢再觸犯法律的典型!

  那什麽樣的處置,才能讓諸侯王們害怕呢?


  殺頭嗎?

  未必,劉徹登基以來,宰掉的諸侯王,都快可以組成一個加強班了。


  但違法亂紀,目無國法甚至強取豪奪,橫征暴斂者依然數之不盡。


  譬如那現在的衡山王劉賜、那已經死聊燕王劉定國,還有劉徹的兩個親愛的弟弟淮陽王劉餘和現在雖然還沒有顯露本性,但遲早將成為一代大種馬的劉勝。


  對於這些人來,法律和製度,在他們眼裏,如同無物。


  他們甚至聰明的知道,哪怕自己犯法,但隻要不過分,皇帝就不可能懲罰他們。


  這些渣渣,劉徹已經失去了耐心了。


  也不想再費盡心機,絞盡腦汁的想辦法來對付他們。


  這太難了!


  也太浪費時間了。


  就拿劉榮來吧,為了對付劉榮,劉徹布局數年,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和精力,才一步步的將他帶到溝裏。


  若今後,再為了這種事情去耗費時間,消耗腦細胞。


  劉徹實在有些擔心,自己的精力是否足夠?


  他也不願意再將精力和資源浪費在怎麽懲治和處罰弟弟們上麵了。


  索性借著這個機會,一勞永逸。


  於是,他圖窮匕見,對著趙禹等壤:“當然,卿等所言,也不無道理!”


  “法,先帝之所立,下之所公認,臣不願壞先帝法……”他走下台階,對丞相周亞夫道:“丞相,三代之中,可有類似故事?”


  對中國人來,假如遇到問題,現在的法律和製度無法解決,那麽向祖先尋求幫助和智慧,就是理所當然的。


  丞相周亞夫聞言,拜道:“臣孤陋寡聞,未聞三代有此先例……”


  而這個答案正是劉徹需要的。


  其實,從一開始到現在,這一切都在他的控製之鄭


  現在,劉榮的形象,已經從桀紂,上升到了比桀紂還可怕的昏王地步了。


  想想看,連三代之中,都找不到一個類似的先例。


  這劉榮得多麽可怕?

  桀紂之屬,拍馬都不及!

  太恐怖了!


  “既如此……”劉徹沉吟片刻,道:“那便請丞相與諸卿商議,論及淮南之事,然後再上奏給朕……”


  雖然劉徹早已經有了方案,但,遊戲規則如此,還是得讓大臣們先商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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