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節 甜棗
劉徹緩緩走下台階,手裏提著綬帶,臉色嚴肅。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幾十個跪在地上的罪臣和官僚們。
這些人,有的人家世顯赫,有的人曾經是名動一時的年輕俊傑。
但可惜,他們現在都已經成為鱗國的蛀蟲,五蠹之中最可怕最頑固對國家最致命的官僚。
醞釀了一下情緒,劉徹開口道:“開國列侯,如今依然存續的不過三十二家,朕如今卻不得不廢黜其中七家!”
“內史統共有三丞三令,朕不得不下獄其中四人!”
“長安總共有千石以上令吏十三人,朕不得不致法其中十人!”
“長安盛坊、街,四百以上官吏,統共有五百三十二人,朕不得不緝捕其中四百人!”
手拿著子劍,劉徹冷眼瞧著群臣,心裏麵卻有著bgm在演奏,情緒自也漸漸醞釀至極點:“看看這些人吧……哪個不是國家棟梁,社稷英才……但他們爛了!朕的心要碎了!”
劉徹沉痛無比的流下眼淚,握著拳頭道:“先帝將國家交給朕,朕卻搞成了這個樣子,朕是痛心疾首,朕愧對祖宗,愧對先帝!朕恨不得罷免了自己!”
群臣聽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到處都是。
許多人更是羞愧的低下了頭。
汲黯更是眼勾勾的看著劉徹,仿佛第一認識自己的君王。
當今子,從未在人前,有過今這樣的神態和語氣。
就是那些跪在地上的罪官們,此刻也是隻剩下了俯首的力氣。
“還有你們!”劉徹的眼神從一個個九卿,一個個列侯身上掃過。
少府卿桃候劉舍、元老石奮、大農直不疑、太常竇彭祖、宗正劉敬……
劉徹心裏麵明白,這裏麵,沒有一個人是幹淨的。
甚至,就連此刻仿佛是正義使者,為民做主的將軍列侯們,其實也沒有幾個屁股底下真正幹淨。
但……
現在根本不可能收拾他們,也不可能收拾他們。
劉徹對他們唯一的期望和期許就是希望他們以後能聰明點,別那麽傻!
泥腿子才幾個錢啊!
剝削泥腿子有屁用啊!
隨便搞個房地產,或者玩一個產業,不比吃泥腿子的骨血好?
蠢貨!蠢貨!蠢貨!
這些渣渣,難道就不能跟宋子侯許九、建陵侯衛綰、堂邑候世子陳須、陳嬌好好學學?
有錢都不知道賺!有好處都不懂撈!
真特麽給他們的祖宗丟臉!
想到這裏,劉徹就怒發衝冠,幾乎是咆哮著道:“雖然你們一個個冠冕堂皇的站在這裏,但你們就真的那麽幹淨嗎?”
“朕知道,你們中有些人比這些罪官更髒、更貪!”
“朕勸你們一句,都把自己的心肝腸肺掏出來,曬一曬,洗一洗,好好拾掇拾掇!”
群臣被的,都是低下了頭,表麵上羞愧不已。
但實則許多人,心裏麵卻是另外一個想法。
畢竟,皇帝如此指責,讓人太下不了台,太沒麵子了!
完全不講規矩啊!
許多人在心裏感歎著,但沒有人敢出聲,隻是在心裏尋思著,將來找個機會,惡心一下皇帝,讓他知道,士大夫公卿們的厲害!
劉徹自然很清楚官僚們的心態。
事實上,這群渣渣,就屬於那種牽著不走,騎著飛快的主。
但內心卻又是傲嬌無比,非得拿鞭子抽才會聽話。
但不能一直如此,因為他們就像孩子,打撩哄,不然就會與你鬧。
劉徹於是放緩語速,低聲道:“朕當初即位的時候,以為國家最大的敵人是夷狄……朕滅了衛滿朝鮮,臣了南越,濟南王劉辟光等又成了國家的心頭大患,朕誅了劉辟光等昏王,匈奴又成了國家的心頭之患……”
“朕現在是越來越清楚了……國家心頭之患不在外麵,就在這未央宮!就在這宣室殿!”
“你們要是爛一點,下就會爛一片!你們要是全爛了,下就會揭竿而起,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啊!”
“秦王子嬰,含著傳國玉璽,跟狗一樣爬在路邊,這才過去了多少年?你們全忘了?”
“鹹陽宮的廢墟就在那渭河對岸呢!”
“驪山裏的秦始皇帝,在那裏盯著朕看呢!”
這個時候,汲黯和周亞夫等人才醒悟了過來。
於是,兩人都是羞愧不已,深深的為自己為了一家一戶的利益而去埋怨子而感到慚愧。
而其他人,哪怕心裏麵再怎麽不服,也隻能在現在表示心悅誠服。
因為,劉徹的是真理,是正確的答案,也是未央宮中所有饒恐懼!
數十年前,大澤鄉一聲怒吼,看似不可一世的秦帝國轟然倒塌,英雄起於草莽,群雄逐鹿,生民十不存一,無數名邑大都,千年古城,化作瓦礫。
但,更讓所有人顫抖的是——自宗周以來,就一直富貴的世家公卿大夫們,這些熬過了春秋戰國和秦滅六國之戰的高貴家族,血統能夠追溯三王時期的卿大夫們,統統在不過十年時間內跌落塵埃。
汲黯是最能理解這種情緒的。
因為他的家族是少數幾個在戰亂中幸存的家族。
但句實話,汲氏能夠幸存,其實完全是運氣!
不過是因為衛地不是主戰場,但即使如此,汲氏也差點在戰火之中滅亡。
一個很明顯的證據就是,今,子姓、薑姓和姬氏,統統不複存在了。
誰願意去再麵對這樣的結果?
沒有人!
場麵頓時沉寂起來。
劉徹知道,是時候給這些家夥吃一顆定心丸,吃顆甜棗了。
“朕也知道,諸卿難做,居長安,大不易!”劉徹深情的道:“上有老,下有,俸祿和津貼卻隻有那麽一點,而商賈的財富,卻越發膨脹!”
“食邑之君,千戶之家,一歲租稅所得不過二十萬,還不足一個商賈的作坊半年所得……”
講道理的話,其實這個鍋,應該甩給過去幾十年的那幾位子。
特別是劉徹的祖父和父親。
是他們帶的頭,也是他們放縱的這個風氣。
但這種實話是不能的,所以,商賈就成為了最好的接鍋對象。而這種話無論士大夫還是列侯封君,都是愛聽的。
這不能怪我們嘛……
都是商賈的錯!
特別是那些罪官們,紛紛磕頭拜道:“陛下聖明,臣等本良善,奈何商賈以利誘之,臣實在不能持啊……”
更有影帝,鼻涕與眼淚都流了下來。
劉徹一揮手,道:“朕已經決定了,從即日起,調整大漢官員秩比和俸祿!”
“自鬥食開始,各級官吏,按其工作、政績、情況、地點,進行加薪,最低增加一倍俸祿!”
最低一倍,那最高就多少?
無數人都精神一振,這種上掉下來的餡餅,沒有人能拒絕。
有了好處,很多人馬上就忘記了方才的一切不滿和怨懟。
這也是官僚們好對付的原因之一。
這些渣渣,有奶就是娘。
再了,現在跪在殿中,要下獄的又不是他們。
被皇帝罵一頓就能加薪,那……皇帝罵也無所謂了。
反正,皇帝是老大!
他高興就好!
但少府和大農的官員們,卻都是愁眉苦臉。
加薪?的倒是好聽!
但這錢從哪裏來?
要知道,如今,少府和大農拚命的用盡各種手段,絞盡腦汁,也才勉強維持收支平衡。
主要是五銖錢的盤子,還是太了。
現在,為了鑄錢,少府和大農,拚命的通過種種手段,回收舊錢,即使如此,一年新鑄錢幣撐死了也就二十萬萬!
不是少府不給力,實在是中國缺銅。
沒有銅,怎麽鑄錢?
但劉徹怎麽可能想不到這個問題?
他對群臣道:“卿等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朕會用金五銖來給付所有的加薪份額……”
如今,劉徹通過種種手段,已經在內庫存了至少七十萬金的龐大黃金儲備!
足可以鑄造超過八萬萬枚金五銖。
若是丟掉節操,十萬萬也是有可能的。
換句話,其實金本位的製度的基礎已經具備了。
正好通過這次加薪來推廣金本位製度,為最終確立金本位做準備。
再了,其實,這次加薪看起來是很瘋狂。
一下子增加至少一倍的官員俸祿,但實則,其實需要付出的東西很少很少。
首先,漢室俸祿是用糧食來計價的。
最高的丞相,食祿一萬石,以如今的米價來算,不過五十到五十五萬錢。
至於最低級的鬥食官,其年俸甚至可能不過五十石,也就是兩三千錢而已。
漢室的官員薪俸製度,是典型的跟不上時代發展的製度。
畢竟,當年定這個製度的時候,漢室國庫窮的跑耗子。
堂堂丞相上朝隻能坐牛車,皇帝出門,找不到五匹相同顏色的馬。
可謂是*絲中的*絲。
而如今呢?
恐怕今長安城的康之家的生活,也比當初的官宦之家要好。
所以,不加薪不校
且這加薪幅度其實隻是看著嚇人,實則,甚至比不上當年劉徹玩津貼政策時的支出。
但問題是,沒有什麽人會去想這個問題。
大家隻會去關心,這個製度如何運作?怎麽才能做到讓自己的俸祿增加超過下限?
黃橙橙的可愛,可沒人會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