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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節 掀桌子(4)

  在下定決心要掀桌子的皇帝麵前,尤其是早有準備的皇帝麵前。


  長安官僚們的行動,其實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因為,繡衣衛早就已經行動了起來了!


  他們引導著軍隊,進入一個個閭裏,將一個個關鍵證人和證據控製。


  一箱箱的卷宗,被從一個個豪宅之中搜了出來。


  一個個往日高高在上的富商、官吏和貴族,被押解著走出了家門。


  甚至就連戚裏和尚冠裏之中的大人物,也不能幸免。


  故京輔都尉,廣平侯薛鷗,成為鄰一個被抓捕起來的列侯。


  隨後,梁鄒候武最在家中飲毒酒自殺。


  張候毛舜聞訊,也自縊而亡。


  一個個過去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大人物,紛紛落馬,狼狽不堪。


  但,這隻是一個開始。


  風暴已經形成,在沒有耗盡能量之前,不會止休。


  諸子百家的各個巨頭,都是膽戰心驚的目睹著這場漢室立國以來,長安最大的風暴。


  “陛下怎麽會如此?”有人悄聲議論著。


  此番風暴,注定會席卷整個長安的官僚係統。


  隻是目前聽到的各種傳聞,就已經足夠嚇死人了!

  不止一個,自漢室建國以來,就活躍在長安的官宦世家轟然倒塌,也不止一個過去以人品和道德著稱的士大夫名門,跌落雲塵。


  這讓各個派係的巨頭,都是不可思議。


  雖然在過去,長安官場上就有人打趣:如今官不聊生,日子沒法過啦!


  但在此刻,這場雷霆風暴,卻席卷了整個長安的上上下下。


  某些消息靈通之人,甚至已經知道了,內史衙門,現在已經被軍方管控。


  某個內史的重要係統,上上下下,連帶臨時工,居然全部都被捕了!


  不止內史,少府、執金吾以及宗正和中郎將等衙門,有上千名官吏被傳喚,兩三百人被捕!

  換句話,當今子親自揮起屠刀,一刀就將協助他治理長安的整個官僚係統打翻在地,還踩上了一萬腳!


  好的垂拱而治聖子呢?

  講好的與公卿士大夫共治下呢?

  真是不要臉!

  但話又回來,皇帝不要臉,這是皇帝的賦啊。


  老劉家的皇帝,什麽要過臉了?

  當年,項羽抓住劉太公,高帝劉邦都敢‘烹了請分我一碗’這種話。


  所以,巨頭們紛紛閉門謝客,根本不敢摻和外麵的紛紛擾擾。


  無論是自己的門徒、門生被捕了,還是自己的弟子、金主、靠山被抓了。


  人人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也不敢。


  生怕自己也被牽連,也被波及。


  …………………………………………


  這時,劉徹已經回到了未央宮。


  丞相周亞夫與禦史大夫晁錯,也隨他一同入宮。


  恰在此時,內史牛儒自殺的消息傳來。


  劉徹聞訊,眉毛一挑,道:“牛愛卿這是為人頂罪啊……”


  在這個事情上麵,牛儒其實牽扯不深,最多就是有幾個門客和家奴打著他的幌子做了些事情,然後他自己收了些孝敬。


  按照律法,別治罪了,罰俸都要打一個問號。

  但是……在中國,法律從來無法適用於政治。


  此事,已經鬧大了,作為直接責任饒內史,就算牛儒告訴別人——自己是清白的。


  哪怕劉徹幫他作證——他確實是清白的。


  但也難以堵住悠悠眾口。


  所以,他唯一的出路,隻有自殺。


  自殺,才能保全名譽,避免被世人議論和指責。


  自殺,才能避免被人審問和審牛

  自殺,才能保護家人和先祖。


  這是將相不辱製度的潛規則——將相不辱的前提是當事人識趣。


  不識趣的渣渣,還想有優待?嗬嗬!

  但在劉徹看來,牛儒這純粹是在甩鍋!

  他這一死,自己固然得了清淨,但卻把難題丟給了他這個皇帝。


  在已死一個九卿的情況下,皇帝是不是應該稍稍息怒了?


  而劉徹很清楚,這次機會是他千載難逢的可以一次解決長安數十年來痼疾和頑症的機會。


  畢竟,漢室立國數十年,期間經曆了種種風波和動蕩,長安官僚係統盤根錯節,相互依存。


  要解決這些痼疾和頑症,在如今的時代和技術條件下,隻靠整肅和加強監督,是不可能有任何效果的。


  過去七年的故事就能證明一仟—這些年來,長安城上上下下,劉徹安插了數以百計的考舉士子去摻沙子,寄希望官僚係統能夠改良,能夠煥發生機。


  但可惜,事實證明,這不過是他這個皇帝的一廂情願。


  摻沙子摻進去的考舉士子,最終不是同流合汙,就是被係統的力量按得不能動彈。


  這次長安改造之事,更是證明,整個的官僚係統都已經徹底腐朽、墮落,且無藥可救了。


  再放任下去,他們隻會更糟!

  隻能一刀割掉這塊已經爛掉的腐肉,將桌子掀掉,再造一個新的官僚係統。


  這樣,才能讓長安城的事情變好。


  所以,牛儒之死,在劉徹心裏連半分漣漪也不曾掀起。


  倒是周亞夫,有些憂心忡忡。


  “陛下……”周亞夫勸道:“今牛內史謝罪,而諸卿免冠,您還是暫息雷霆之怒吧……”


  作為丞相,周亞夫當然是很擔憂的。


  長安的官僚是個什麽樣子?周亞夫自然很清楚。


  自漢興以來,長安城上下就是賄賂成風,中飽私囊的風氣日盛一日。


  當然,這個鍋,劉氏曆代子至少要背一大半。


  在事實上來,長安官僚係統之所以變成這個模樣,大半是因為上梁不正下梁歪。


  未央宮、長樂宮之中,就已經是賄賂成風,皇室內部的外戚、公主自己都在拚命的挖牆腳。


  太宗時期,太宗皇帝的心腹,將軍張武就帶頭受賄。


  大宦官鄧通,代表皇帝,擭取著鑄錢之利。


  一代代長公主,都有著插手朝政,幹預國家人事的光輝記錄。


  而皇帝自己卻對這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在這樣的情況下,指望下麵的人清廉守法,廉潔奉公?搞笑吧!


  所以,這偌大長安城之中,上到三公九卿,下到衙役臨時工,無人不貪,無人不拿。


  自蕭何迄今曆代丞相之中,唯有申屠嘉真正做到了不貪不拿。

  其他人,哪怕是坊間好評如潮,備受人們尊崇和懷念的北平文侯張蒼,不也幹過貪汙受賄,私相授受的事情?


  現在,皇帝覺得這樣不行,必須整治。


  於是舉起屠刀,要砍一個朗朗乾坤出來。


  哪怕是周亞夫也覺得,這未免有些太過於霸道和不講理了!

  更重要的是——周亞夫確實擔心,激起眾怒!

  “息怒?”劉徹冷笑一聲。


  他現在是不可能息怒的。


  這樣的機會不好找,這樣的決心也不好下!

  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可以借題發揮,他無論如何是不會罷手的。


  當然,劉徹也知道,飯得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做。


  從宏觀和曆史角度來,隻要有國家和統治階級存在,官僚與貪汙就不會消亡。


  反正,劉徹從未見過和聽過,有任何政體和製度,消滅了官僚和貪汙。


  哪怕是號稱最廉潔的瑞士,恐怕也不見得幹淨到哪裏去!

  所以,對於官僚們,他的要求真的很低。


  能做事,會做事,有積極性,不去搞事,就很合格了!


  像少府卿劉舍,大農直不疑。


  這兩個人,全下人都知道,這兩者一個是大貪官,一個則是出了名的諾諾大農。


  劉舍這個家夥,悄悄的挪用和偷取少府的技術以及工匠給自己的工坊和封國做事情,也不是什麽新聞了。


  而直不疑在大農衙門,更是完全就是個擺設和雕塑。


  大農衙門的具體政策和事務,都是由以商容為首的三丞六令討論和製定並實施的。


  曾經有個笑話。


  當年,開鑿龍首渠時,有人問直不疑:明府可知如今龍首渠鑿到那裏了?

  結果直不疑一臉懵逼狀,還是身旁一個官附耳告知,才讓他免去了尷尬。


  但劉徹就從來不會對這兩個人有任何不滿。


  劉舍貪是貪,但他會做事啊!


  他業務能力雖然不強,但手腕強啊!

  當少府這七年,他忙裏忙外,忙上忙下,甚至有時候還得去幫樓船衙門的港口和造船廠操心。


  但每一件事情,他都幹好了。


  少府這些年來,能夠按時甚至是提前完成許多工程和任務指標,劉舍功不可沒。


  這就夠了!


  還有直不疑,他確實是個傀儡,甚至從未在大農任上提出過任何有建設性的意見和製度。


  但問題是,他放的開。


  而且善於提拔和保護手下。


  當初,嚴熊開鑿龍首渠,就是他在後麵幫著遮風擋雨,阻擋了那些企圖伸向龍首渠工程的各種黑手。


  所以,盡管劉舍的貪,下皆知,但劉徹信任他。


  盡管世人皆知,其實直不疑壓根就沒有管理和處置偌大的大農衙門的能力,但劉徹就一直讓他坐在大農的位子上。


  畢竟,劉徹心裏很明白。


  漢室是封建製度下的帝國。


  無論是官僚還是貴族,千裏當官,為的不是名就是利。


  能把事情辦好,能讓政策落實下去,就是好官。


  貪點拿點,甚至沒有能力,都可以原諒。

  你像少府和大農以及太仆衙門,這些年推行假農耕具和假畜政策,基本上就沒跟老百姓伸過手。


  他們伸手的對象,都是商賈和貴族。


  得到的好處,大半都是從這商人、地主、貴族身上拿到的。


  他們能拿到,這是本事!


  但這內史和長安的官僚,如今幹的是什麽事情?

  勾結商賈與貴族,魚肉百姓。


  更重要的是吃相及其難看,手段及其低劣。


  劉徹要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們這麽玩。


  要不了幾年,他的大好形象與帝國的大好事業,就要被他們毀掉了!


  自古,民心難聚而易散。


  隋文帝留下的基業,楊廣隻花十來年就敗的幹幹淨淨。


  開元盛世的偉業,李隆基隻用數年,就將之葬送得點滴不剩。


  中國曆代王朝,花了兩千年建立起來的優勢和地位,滿清隻用了一百年就全部喪盡,以至於有史以來第一次,中國淪落為世界倒數,甚至被千年受霓虹騎到腦袋上。


  所以,劉徹看著周亞夫,決然的道:“丞相不用再為慈殘民之賊話了!”


  “朕早就過,且多次曉瑜下:朕以三王五帝之偉業為目標,矢誌於上參堯舜,下配三王!此輩不知朕內誌也就罷了!反以殘民之政,壞朕大事,使士民離心,百姓怨懟,不除之,朕愧對祖宗,愧對地,愧對社稷,愧對先王!”


  看到子的決絕態度,周亞夫動了動嘴唇,卻發現很難再什麽了。


  自元德以來,下最大的變化,不是對外擊敗了匈奴,取得了多少勝利。


  而是在內部的思想文化以及輿論界之鄭


  如今,諸子百家,無論儒法黃老墨,還是雜家和離經叛道的荀子學派。


  人人都是高舉著‘以民為本’‘生民為本’的旗號。


  不管別人信不信,至少在思想界和輿論界,文人士大夫們嘴上,都是在念叨著‘人民’紛紛表示要‘愛民’,呼籲國家和統治者‘廣施仁政’。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如今出現了這樣的事情。


  讓周亞夫感覺很尷尬。


  一方麵,周亞夫深深覺得士大夫體統和貴族的尊嚴,應該要保護。


  但另外一方麵內心告訴他——這些渣渣死有餘辜!


  所以他很矛盾。


  但晁錯卻是一點都沒有矛盾的樣子,相反,這位禦史大夫簡直就快要跳起來了!

  晁錯幾乎是摩拳擦掌一般的對劉徹拜道:“陛下,臣以為丞相所言非也!韓非子曰:法之道,前苦而利長。今,內史諸官,為非作歹,害民久矣,陛下除之,雖有一時之苦,但必獲利綿長!”


  劉徹聽著也是點點頭,他很清楚,這一刀砍下去,是真的在割肉。


  你想整個長安的官僚們,這一次起碼要殺掉、罷黷和流放大半,整個官僚係統瞬間癱瘓,想要恢複正常,至少需要半年,要恢複到完全狀態,起碼需要數年。


  但,割掉這塊肉後,長安必定會健康許多,人民也會感激良久。


  至少可以給漢室政權續命二十年。


  不過……


  劉徹看了一眼晁錯,這個禦史大夫心裏麵在打什麽九九,他自然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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