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九節 匈奴人的陰謀
匈奴人逃了。
就像喪家之犬一樣,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逃了。
他們在漢軍陣前,留下了至少五百具屍體。
其中,大約一百六七十人,是死在了漢軍的箭雨之中。
密密麻麻的箭矢,覆蓋了一個差不多是一百步乘一百步的區域。
該區域之中,沒有活物。
平均每一個匈奴人身上,插了至少十箭。
漢軍的弓弩,可不是軟綿綿的玩具!
強勁的動能,使得箭矢貫穿了這些匈奴騎兵的身體,有些箭矢甚至深入肌肉和骨頭之間。
但,這個在以前,注定會成為焦點的地方,在此刻,卻被人淡忘了。
漢匈,無論哪一方的焦點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漢軍陌刀軍陣前。
郅都騎著馬,從這個不久前的戰場上走過。
地上,到處都是殘肢斷體。
有一個倒黴蛋的頭顱甚至被砍成了三半——天知道他是怎麽搞的!
但更慘的,卻是那些被腰斬的人。
譬如郅都前方的那一個倒黴蛋。
他的臉龐猙獰而痛苦,雙目圓睜,臉上的肌肉還保留著死前的樣子——都擰成了一團!
可以想象,他在斷氣前遭受了怎樣的痛苦!
當他被漢軍的陌刀斬斷身體後,他大約還活了三分之一刻。
但,再沒有比這個更痛苦的事情了。
郅都知道,這樣的痛苦,對於個人來說,是非常殘忍的。
作為法家大臣,他曾經監斬過被判處腰斬的罪犯。
他見過那些被斬斷了身體,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腸子和內髒流出來,雙手卻還在不斷掙紮和痛苦的人。
那是一個可怕的場景!
甚至,曾經讓郅都做過噩夢。
但在此地,至少有一百具屍體是被腰斬而死的。
鋒利的陌刀,幾乎沒費什麽勁,就將他們斬成了兩斷。
許多沒有立刻死去的人,遭受了這個世界上最嚴酷的刑罰。
有些人甚至疼的在咽起之前,雙手深深的掐進了自己的喉嚨中。
“傳說中的地獄,恐怕也不過如此了……”郅都在心裏感慨一聲。
但他並非儒生,沒有什麽所謂的‘君子遠庖廚’一類的想法。
對他來說,儒生們的那點子小清新的想法,簡直幼稚至今。
大家都遠庖廚了,誰去做髒事?
這也是當今法家對儒家有些瞧不起的原因之一。
那幫家夥,成天周公周公的喊著,一口一個先王之法。
但他們的行為卻與先王,與周公之訓背道而馳。
在郅都眼裏,他們就是一群既不想做事情,也不想別人做事情,隻盼著天上掉餡餅的渣渣。
先王們篳路藍縷,披荊斬棘,才留下這大好江山,才留下這諸夏之文明。
可不是拿來給儒生們敗壞的!
所以,郅都其實法家內部發對儒法合流的領導者。
就跟儒家內部也有反對儒法合流者一般。
現在的儒法,在相互靠攏的同時,內部的一些派係和巨頭,也在想辦法趕緊將對方甩掉。
郅都勒住戰馬,望著不遠處的陌刀軍軍營。
“派人去牽三十頭羊和三頭牛去陌刀軍,宰殺了給將士們加餐!”郅都充滿惡趣味的對左右吩咐道。
新兵蛋子們,在方才其實也被自己嚇壞了。
當匈奴人撤退後,倒地嘔吐的,不知道有多少。
畢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拿著長刀,將一個人類劈成兩半,還能旁若無人的有說有笑。
特別是這些新兵基本來自齊魯淮泗和豐沛。
可能有人在今天前,連雞都沒殺過。
但如今,卻手持利刃,活劈活人。
郅都此舉,在某些程度上來說,無異於火上澆油。
但,現在可不是後世。
沒有人權可講,更沒有什麽心理疾病可言。
對將軍們來說,手下的士兵,見血,這是好事情。
即使有慫貨嚇得因此崩潰,那也是好事。
免得他上戰場去害人害己。
將這個事情吩咐下去,郅都就拿著千裏鏡,眺望遠方。
“匈奴人,你們還有膽量與我王師為敵嗎?”郅都在心裏冷笑著。
方才那一戰,斬首雖然不過五百。
但是,意義卻是重大的。
此戰,證明了漢軍,完全可以跟匈奴人剛正麵,更證明了漢軍可以與匈奴一戰。
更嚴重挫敗了匈奴人的士氣。
漢軍不過兩千陌刀兵,就擊潰了數千匈奴騎兵,讓他們肝膽俱裂,狼狽奔逃。
在這樣的情況下,匈奴人事實上,在今天已經不可能再對漢軍進攻了。
他們需要時間來安撫軍隊,恢複士氣。
而漢軍正好可以抓住這個機會,擴大自己的地盤,建立起營寨和防線。
甚至,郅都還下令,漢軍的斥候,放開手腳,主動向匈奴的大纛靠攏。
反正,漢軍的騎兵,機動性和速度,都高於匈奴人。
加之如今匈奴士氣大跌。
正所謂趁他病,要他命,郅都自然就利用起這個優勢來。
隻是……
“可惜吾兵力不足,不然……”郅都在嘴角閃過一絲嘲諷。
若他麾下有四萬大軍,此刻,定然是率軍猛攻匈奴本部的中軍,抓住這個大好機會,一舉將他們衝散!
哪怕有個兩萬大軍,方才的那支匈奴騎兵,想要跑?也不可能!
他完全可以派出一支騎兵,銜尾追擊,狠狠的咬下一塊肉。
可惜,他隻有一萬五千人!
隻能是趁著匈奴士氣大跌的機會,擴大地盤,同時建立防禦工事。
呼衍當屠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丘林氏的大小渠帥和貴族。
他的手握的緊緊的!
“大匈奴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呼衍當屠鐵青著臉,咆哮起來:“你們是五千人啊,五千人啊!”
“你們的兵力比漢朝人多了兩倍多了啊!”
“但你們卻被漢朝人嚇得跟老鼠一樣!”呼衍當屠氣的一腳就踹在了丘林雕難的身上:“滾吧!”
丘林氏族的貴族們如蒙大赦,連忙抱頭而走。
看著這些蠢貨消失在自己視線中,呼衍當屠跺跺腳。
他氣的不是這些蠢貨逃跑。
方才那一戰,他是全程目睹了。
漢朝的那個古怪的軍陣,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丘林氏族的崩潰和逃跑,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氣的是這些家夥,根本沒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讓他們去之前怎麽說來著?
“衝殺幾輪,不要深入太過,試試漢朝的深淺……”
但這些家夥是怎麽做的?
一頭撞上了枕戈待發的漢軍陣列,然後,被他們殺了個屁滾尿流,最後夾著尾巴,當著諸部族頭人的麵,灰溜溜的逃命。
他們在逃命過程中,甚至自相踐踏,踩死了幾十個騎兵!
若有可能,呼衍當屠真想把這些渣渣的腦袋擰下來,塞進他們的屁股裏麵!
現在好了,匈奴本部的丘林氏,在一支漢軍麵前,連片刻功夫都沒有堅持就崩潰了。
還將他們的醜態展示給了諸部族。
呼衍當屠甚至能想到,今天晚上,恐怕會有某些不安分的家夥,要悄悄的去漢朝軍營裏麵混個臉熟了。
這也是草原上幾千年來的常態。
隻要有人或者有勢力,展現出了他的強大和強勢。
那麽,自然會有牆頭草急吼吼的送上門去。
當年,匈奴與東胡在幕南交戰。
在浚稽山下,冒頓單於親自率領本部萬騎,衝殺進東胡大陣中。
然後,當天晚上,什麽屠各人啊渾邪人啊就悄悄的摸上門來,向冒頓大單於獻上忠誠。
正是這些牆頭草倒戈,使得東胡人最終崩潰,然後千裏逃亡。
八十多年後的今天,這些渣渣再重演他們祖輩的故事,不無不可!
反正,對他們來說,匈奴人當老大也是當,漢朝人當老大也是當。
誰當不是當呢?
好在,他手裏的兵力依然雄厚!
足足六個本部萬騎,足以讓一切陰謀無從實施。
而且,對麵的漢軍人數也很少,不過一萬多人,不超過兩萬。
不然,這些家夥還真有可能反水!
隻是……
呼衍當屠凝視遠方的漢軍營盤。
他知道,此刻漢朝人定然在開始施展他們的種族天賦——挖溝渠和修營寨。
當年在平城,白登山腳下,漢朝僅僅用了一天時間,就在白登山上和山腳下,修起了密密麻麻的營寨和壕溝。
讓冒頓大單於也無從下口。
最終隻能撤兵!
將近三十年前,在雲中,漢朝丞相灌嬰,也是一夜之間,就修起了一個高達三丈的營盤,讓匈奴騎兵隻能默然而走。
現在,漢朝人肯定會再次施展那個奇跡。
最遲到後天,他就將要麵對一個有著防禦體係和縱深的漢軍大營。
正麵強攻,幾乎是不可能拿下的。
即使拿下來,估計也要至少拚光四五個萬騎。
一旦在這裏損失掉了太多兵力。
呼衍當屠知道,自己就絕對守不住高闕了。
甚至,不僅高闕將被正麵來的漢軍占領,即便是陰山也恐怕將落入漢軍手裏。
失去了高闕,再丟掉陰山。
河西也會在一年之內被漢人占領。
高闕是匈奴帝國最堅固的要塞,陰山是匈奴的母親山,河西是匈奴強盛的源泉。
要是丟了這些地方,匈奴人恐怕,就要丟光整個幕南。
這樣的結果,是呼衍當屠絕對不願意麵對的。
可要是撤兵的話……
嗬嗬,別說諸部族會不會放過他!
就是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遇到漢朝的強軍,接戰之後就撤兵而走。
匈奴騎兵將永遠無法在漢朝軍隊麵前抬起頭,更不敢再與漢朝軍隊正麵作戰。
匈奴的驕傲和匈奴的尊嚴,將被踐踏到泥漿裏,踩成肉泥!
可是,若是強攻……
“代價太大了……”呼衍當屠看著遠方的漢軍營盤,他知道,要在有著工事和防禦體係麵前,攻陷一個有著一萬多,接近兩萬人的漢軍大營,要付出何種代價。
更何況,方才的漢軍,已經讓他明白,這支軍隊不好惹!
就是一隻長滿了尖刺的刺蝟!
想要吃掉它,起碼要做好崩掉一口牙的打算!
“或許,我可以嚐試圍困他們,並且斷絕他們的補給,餓死他們!凍死他們!”呼衍當屠在心裏想著,然後,他就露出了笑容。
是啊!
你們漢朝人牛逼!厲害!
我承認還不行嗎?
但你們可以不吃不喝嗎?
“隻需要五千騎,就可以斷絕他們的補給線,至少也可以逼迫漢軍派兵來我作戰!”呼衍當屠越想越興奮:“到那個時候,戰場可就是我說了算了!想跟你們在哪裏打,就在哪裏打!”
方才的觀察已經讓他明白,這支漢軍的那種步兵,大概是不善於在狹窄地形作戰的。
他們隻適合在寬闊地域展開!
“我還可以不斷派人日夜騷擾和侵襲他們的營盤,讓他們吃不好,睡不好!”呼衍當屠握著雙拳,高興了起來。
他感覺,有生以來,自己從未如此的有靈感。
隻要能夠切斷漢軍的補給線,至少,迫使漢朝人分出一部分兵力去與自己的一小部分騎兵在山巒和群山之間捉迷藏。
那麽,漢朝人就不再可怕了。
然後,自己再派人死死的圍困住剩下的漢軍。
讓他們在不安和寒冷中,在疲憊和困乏之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想做就做!
呼衍當屠立刻叫來自己的親信當屠闋,對他吩咐道:“我的奴才,你立刻率部去給我將此地的所有山林放火燒掉!”
在冬天,沒有木柴的話,晚上可是很冷的!
漢朝人總不能從後方運木柴來取暖吧!
即使他們願意去運,一車木柴,從幾百裏甚至千裏外,運到此處,漢朝人要付出多少代價?
他又叫來盧候部族的首領,盧候王盧難,對他吩咐道:“我以單於所授之鳴鏑,命令盧候部族,立刻派出五千騎,沿著山麓和道路,尋找漢朝的補給車隊和補給線路,發現一個,消滅一個!”
盧候部族是匈奴諸部族之內,最善山地作戰和在崎嶇地形行軍的部族。
他們常年在河西的皋蘭山和胭脂山腳下,清剿和征服那些羌人以及小月氏的馬匪。
每一個盧候人,都是天生的山地戰專家!
“我要餓死,渴死,凍死,困死這些該死的漢朝人!”呼衍當屠冷冷的說道:“我要讓漢朝人知道,大匈奴不可輕侮!”
“遵命!”盧候王蹲下身子,單膝跪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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