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煙花
“這麽冷的天,還來海邊裝文藝少女,這波操作可不像你安親王。”
??陣陣波濤聲中,汪紹臣抬起手來,小心地整理了一番包在丹演脖子上的圍巾,海風當中,隻見他那俊朗的麵容被凍得彤紅,靦腆的笑意裏透露著溫柔。
??“要你管!”丹演笑嗔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大大咧咧麽?”
??“是,不僅大大咧咧,而且還村兒了吧唧。”汪紹臣歪了下頭,做了個奇怪的表情。聽了這話,丹演低頭看去,隻見在自己的脖子上,那件土裏土氣的綠色毛線圍巾正暖呼呼地裹在胸前。
??見此,丹演抬起手來,一把攥住了圍巾。
??“誒,你這是幹什麽?”看到丹演扯弄起了圍巾,汪紹臣著急地按住了她的手。
??“我說過了,這件不好看。”丹演氣呼呼地說道。
??汪紹臣慌亂擺了擺手:“好看著呢。”
??丹演:“不好看。”
??汪紹臣:“好看。”
??丹演:“綠色的圍巾,和我的紅瞳孔不搭配。”
??汪紹臣:“這還不簡單,你以後就不要泛紅眼不就好了?”
??丹演:“說的輕巧,紅瞳是天生的,我怎麽控製得住!”
??“那我和你一起控製。”
??看著丹演微顫的目光,汪紹臣笑著抬起手來,緊了緊被丹演扯鬆的圍巾。
??“記住,你現在穿著的,是一個極土無比的綠圍巾,和你那紅瞳孔超級超級不搭配。”笑著鬆開了手,汪紹臣順手將丹演的齊劉海掠到了一側,一瞬間,丹演的麵容似乎瞬間成熟了許多。
??“所以從此以後,再也不許露出那紅色的瞳孔了。”
??夜色下,明月在雲層的間隙中露出了美玉般的麵容。一葉帆船駛過,波濤的海浪上翻卷著刺眼的銀色,細碎的皎潔波光粼粼,如一盞明燈照亮了丹演的麵容。
??在用靴子磨蹭了一番地麵後,丹演咬著嘴唇抬起了頭來,笑著點了點頭。
??“哇喔~”
??遠遠的海麵上,丹淵、丹燭、艾荷與齊玄巾坐在帆船上,靜靜地聽著耳麥中傳來的對話。
??“這小子,剛才還說什麽不摻和了,我看現在摻和得還不錯嘛。”丹淵舉著望遠鏡,笑嘻嘻地說道,“我們的這個傲嬌小戰士,這麽快就擺脫暗黑宅男的身份了。”
??“這麽說我們幾個的任務也就到此結束了。”齊玄巾說道,“不過好奇怪啊,紹臣怎麽突然就答應了,我聽說他之前對約會這事很不情願的。”
??“他還不情願?”艾荷高高地拋起了一個爆米花,隨即用嘴接住,“切,得了便宜賣乖。”
??“恐怕他是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吧。”丹燭靠在船桅上,靜靜地看著天空中的月亮。
??帆船在海麵上微微搖擺著。在他的手中,易拉罐口不時濺出的酒滴,轉瞬即被海風吹散到了深沉而龐大的海水裏。
??“我之前聽紹臣說過,自從敬公……不對,自從敬烈皇帝罹難,汪氏一家作為敬係妻族被流放到了鬱北的荒崗裏。”
??“鬱北荒崗?”一旁的艾荷放下了爆米花,猛地扭過頭來,“那不是個亂墳崗麽?”
??丹燭聽了,點了點頭:“是亂墳崗,但可不是一般的亂墳崗。那是鬱宮皇城廣義的一部分,無邊無際,常年黑夜,是一個用妖法創造出的無限空間。裏麵遍布著六百年積累下來的無名墳堆,數量之龐大難以想象。”
??艾荷:“裏麵埋的都是誰。”
??“這可說不清。”丹燭聳了聳肩,“老死的宮女,失勢的嬪妾,獲罪的臣子,倒台的皇帝。我聽說,當年洪洞之變後,上京城中的宗親夷滅幾盡,那時候的鬱北荒崗可是相當熱鬧呢。”
??說罷,丹燭抬頭看了看丹淵的背影,又繼續說道:“紹臣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大的。雖然長公主,也就是那個時候的敬和郡主,偶爾會偷偷派人送些衣食,但大部分時間裏,這個家族都是在寒冷和恐懼中渡過的。丹姓之間的內鬥,真是苦了臣民,苦了士兵,苦了臣子,苦了親族。”
??“也苦了天家自己。”坐在船頭的丹淵淡淡說道,“所以我在想,紹臣為什麽會突然答應這件事。如果我是他,恐怕這輩子會恨死丹家的這幫暴君了。”
??月光下,丹燭仰頭喝了口酒,而後笑著擦了擦嘴:“這個……你就要去問他自己了。”
??“紹臣,我要問你一件事。”就在眾人在船上閑聊之際,忽聽耳麥中傳來了丹演的聲音。
??“什麽事?”環海的公路旁,汪紹臣回過頭去問道。在他的麵前,丹演扶著公路護欄,笑眯眯地看著天空中的月亮。待沉默了半晌,隻見她笑著扭過了頭來,對汪紹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在這裏的?”
??“啊……聽說、聽說今晚海上會有煙火表演,所以我猜殿下會來看看。”一邊磕磕絆絆地解釋著,汪紹臣一邊捂了捂放在兜裏的信號器耳塞。
??“是啊,我猜也是。”丹演笑著回過頭去,“不過我想咱倆一定是弄錯了。你看,這周圍一個遊客都沒有,海麵上也隻有那條破船在飄來飄去,我看今天咱們先回去吧。”
??“我去,把這事兒給忘了!”聽到這話,船上的丹淵猛地站起了身來。
??艾荷:“怎麽?平殿還準備了煙花表演?”
??“本來是準備了,但是一看他們倆要鬧掰,我就讓指揮使司把煙火都撤走了。”說著,丹淵慌慌張張地掏出手機來,打通了給連富的電話。
??“喂!小連!”丹淵大聲說道,“計劃恢複!趕快把煙花都弄回來!”
??“誒?他們又和好了?”電話另一頭的連富問道。
??“少廢話,趕快弄回來!”
??“不行啊王爺。”連富說道,“退貨之後,店家直接把那批煙花轉送到一個小姑娘的生日派對上,現在估計已經給點了。”
??“那王府裏現在還有沒有其他煙花?”
??“倒是有一批。”連富遲疑道,“不過都是去年王爺生日時剩下的,奇怪了,當時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無所謂啦!”丹淵跳腳喊道,“趕快把那些煙花送過來!要飛過來!飛過來!”
??“Yes,MeinFührer!”說罷,對麵的連富掛斷了電話。大概過了十餘分鍾,二十多名平王府的護衛便扛著煙花飛到了船邊。
??“王、王爺……”氣喘籲籲地喘著粗氣,連富大聲說道,“扛來了……”
??“OK,那就組裝吧!”丹淵一揮手說道。
??“誒……讓我們歇一會兒吧……”
??“現在可不是歇息的時候!趕快把煙花都布置好!之後有你們歇息的時間!”丹淵大聲喊道。
??聽了這話,連富無奈地點了點頭,在一陣緊急操作後,隻見他擦了擦頭上的汗,一臉慍怒地盯著丹淵。
??“都裝好啦。”他說道,“您看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嘿嘿,別生氣啦~我會正常付加班費的。”丹淵抱歉地笑了笑,“好啦,沒什麽問題就趕快放吧,岸上的兩位都等得不耐煩了。”
??“這煙花,感覺好奇怪啊。”看著漂浮在海麵上的煙花設備,艾荷好奇地問道。聽此,丹淵扭頭看去,隻見在眾多的煙花筒中,一個多管組成的金屬器具正浮在水麵,不同的管口都微微朝著不同的方位。
??“誰知道呢?”丹淵抱著胳膊聳了聳肩。
??“這是文字煙花。”站在眾人的背後,丹燭皺著眉頭說道,“等發射到天上之後,這些煙花會自動呈現出文字來,比如說‘歡度春節’、‘XX我愛你’、‘UU’之類的。”
??艾荷:“那咱們這個煙花筒裏是什麽字?”
??丹燭:“那你就要問三哥了。”
??聽了這話,丹淵漂浮在海麵上沉默了一陣,伴隨著晚風的吹拂,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放!”隨著連富的一聲大喊,文字煙火第一個衝上了夜空。一瞬間,黑暗的夜空上出現了兩個絢爛繽紛的英文字母:
??“DY”
??“哇你看!是我名字的縮寫!”站在岸上的丹演高興地拍了拍手,“紹臣,這是為我準備的麽?”
??“當然是!”汪紹臣急忙笑著點了點頭。
??“娘的,嚇死我了。”看到頭頂上的DY,丹淵頓時鬆了口氣,“幸虧我和小演的名字縮寫都一樣,要不然非要穿幫不……可……”
??還沒等丹淵說完,又有一批煙花衝上了夜空。
??“SHIT?”看著夜空上的英文,丹演皺眉念道,“這是在罵我?”
??“不不不!”汪紹臣連忙擺了擺手,“這個是……是……”
??“是什麽?”丹演轉過頭來問道。
??“是、是她!”汪紹臣說道,“這個煙花是‘是她’的簡寫。哈哈哈,是她是她就是她,我們的公主,小……小丹演……”
??一片沉默中,又一朵煙花在夜空中綻開,抬頭看去,便見一個豎中指的圖案停留在了天空中。
??“這個是大拇指!”汪紹臣瘋狂地大喊道,“哇!做這個的人可真費了不少心思啊!這個拇指……哈哈,真漂亮……”
??“三哥!”站在帆船上,丹燭猛地躥到了丹淵麵前,拽著他的領子喊道,“你給我講清楚!這是什麽鳥煙花!”
??“你問我……我怎麽知道!”丹淵聽了,扭過頭對連富喊道,“小連!這是誰送來的煙花!”
??“包裹上麵沒寫!”連富鼓搗著煙花筒,滿頭大汗地說道。在他的身邊,平王府的護衛們慌亂地掏出配劍來往筒上死命地劈砍,在一陣叮叮咚咚聲中,敷在筒上的油漆漸漸剝離,一行小字出現在了金屬的外壁上:
??“南朝建南將軍劉雪瑞,敬贈北朝平邸親王丹淵閣下。”
??“Shit!”見此,丹淵猛地轉過身去,朝南方豎起了中指,“姓劉的,老子跟你沒完!”
??“呲溜~”
??隨著一陣刺眼的白光,一大批煙花再次爆炸開來。見此,眾人抬眼望去,便見在燦爛的煙火上,幾個大字赫然顯現在夜空當中:“姓丹的,下地獄吧!”
??“好、好、好……這是要造反啊。”在絢爛的煙花下,丹演微笑地望著天空。
??“等、等等,殿下……”慌亂地倒退了兩步,汪紹臣哭喊著連連擺手,在他的麵前,丹演笑眯眯地轉過身來,隨手從公路旁的護欄上撕下了一條鋒利的金屬片。繽紛美麗的煙花下,隻見她睜開了飽含笑意的雙眼,一雙赤紅色的瞳孔死死地盯著汪紹臣顫抖的麵容。
??五六分鍾後,隨著最後一朵煙花的湮滅,海麵上再次恢複了平靜。坐在隨風漂泊的小船上,眾人默默地聽著從岸上傳來的慘叫聲,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三哥。”丹燭耷拉著眼皮對丹淵說道,“還有什麽其他計劃沒?”
??丹淵:“別說話,我正在想怎麽給宮裏寫請罪奏本。”
??丹燭:“仔細想想,我們哥倆今天除了給紹臣添亂以外,好像什麽都沒幹。”
??一陣冷風吹過,海麵上的煙塵漸漸消散開來。在溫柔的月光中,丹淵抬頭思索了一番,無奈地點了點頭……
??周一的下午,鬱宮內皇城。
??“這就是你們倆的請罪奏本?”
??溫室植物園中,龐大的玻璃窗折射著戶外溫暖的陽光。坐在芭蕉簇擁的小桌旁,長公主麵無表情地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丹淵和丹燭。茶杯邊的電腦中,一封淡黃底色的電子郵件顯示在屏幕裏,密密麻麻的奏文遍布其中。細細看去,隻見在郵件的開頭分明寫著:“平直總督、平親王臣丹淵;成光巡撫、成親王臣丹燭謹奏:為擅通姻戚請罪事”。
??“是。”丹淵和丹燭匍匐在地上,嚇得冷汗直流。
??“周六一大早,劉樰就跟我說了。”低頭吮了口茶,長公主淡淡地說道,“在青市的海濱,有人放了幾個罵人的煙花,給當地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原來這事是你們倆整的?”
??“是……”
??“這是為什麽?”
??“為了……撮合小演和汪紹臣……”
??“哪有你們這麽當哥哥的。”長公主歎氣搖了搖頭,“按照奏文裏的說法,從頭到尾你們隻是在添亂。”
??“臣等處理這方麵的經驗確實不夠。”
??“不夠?你們是根本沒有。”長公主責問道,“你們兩個,私下裏鼓搗鼓搗塑料小人和叔嫂人妖也就算了。這次是哪來的勇氣,非要給人家當僚機?”
??“這次確實是臣等的責任。”聽了這話,丹淵重重地把額頭磕在了地板上,“不過姐姐放心,這次不行還有下次,隻要能為老五挑出一個如意的人選,臣等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算了吧,我可沒工夫去給你找德國骨科。”長公主笑道,“而且說到如意的人,我想小演已經找到了。”
??劃拉著手中的手機,長公主的臉上帶著淡然的笑意。隻見在朋友圈的照片裏,丹演臉上掛著興奮的笑容,正摟著大白熊手舞足蹈著。在她的脖子上,一條綠色的毛線圍巾緊緊地裹在她胸口,溫柔的顏色好似春日裏纖柔的嫩柳。
??“春天已經到了。”抬起頭來看了看玻璃窗外的陽光,長公主微笑著說道。
??明媚的金色裏,四月的溫暖漂浮在整個植物館中。新鮮的幼苗裹挾著濕潤的芳香,將淡淡的綠色塗滿了整個世界。
??春天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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