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走在王府辦公區的走廊裏,額哲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緊張地看著手中的資料。午後的陽光自落地窗灑在了地毯上,看著窗外的芭蕉和泳池,額哲眉頭顰蹙地一邊聽著電話,一邊不時地點著頭。
??“我知道,這件事您知道就好,先不要告訴長公主。好的,好的,再見。”
??將電話掛了放在兜裏,額哲正要進會議室,回頭一看,隻見安王丹演就站在會議室的大門邊,一邊抱著胳膊一邊靠在牆上。在她的身邊,侍女艾荷將雙手攥在胸前,一副愁雲滿麵的樣子。
??“安王,您怎麽在這兒。”
??“聽到消息之後,我就帶著林三總飛過來了。”見是額哲來了,丹演便直起身子來轉過頭去,“公延,我三哥現在有什麽新消息麽?”
??“四處都搜遍了,就是沒找到,估計對方是進行了反偵設置。”
??“如果一直找不到,會怎麽樣?”
??“誰知道呢,總之先做最壞的估計……就是已經被殺害了。”
??“沒有這個可能。”一聽這話,丹演邁步走到了離額哲很近的位置,一雙泛著淡紅色的吊梢眼直勾勾地看著他,“朱季爻不是也跟著麽?子青姐說一定不會有事的。”
??“總部她是在安慰您,殿下。”麵對著這位不到二十歲的姑娘,額哲尷尬地轉移了視線,“長期以來,我們一直在做錫莊總帳的定位工作,但一年多了還沒有找到。微臣建議您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先做好心理準備。”
??說罷,額哲轉過身去,拿著材料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你騙人!”聽了這話,站在一旁的侍女艾荷皺著眉頭,對著額哲的背影大喊道。
??“根據安排,駐紮在東陽的第四團已經在朱季爻發過來的位置周邊展開搜索,但是目前什麽都沒有發現。”會議室中,白子青坐在圓桌前看著地圖,拿著鉛筆冷冷地聽著林孝尋的匯報。在他們的身後,各團的副官及營部都擠在裏麵,整個會議室的氣氛緊張得令人恐懼。
??“第二團也已經在平察線路周邊搜索中,現在也還沒什麽消息。”站在林孝尋身邊,那赫也滿頭大汗地說道。
??聽了他們的匯報,白子青抬起拿著鉛筆的手揮了揮,“沒關係,額哲已經派連富帶著王府護衛在邊界一百公裏處搜索,到時候一定有結果。”
??說完之後,白子青抬起頭來,卻看到麵前所有的軍官都一臉的嚴肅。站在白子青的右手邊,柳桉緊張地看了看對麵的林孝尋,卻什麽都沒說。
??過了幾秒鍾,林孝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開口道:“報告總部,王府護衛……護衛……”
??“王府護衛在經度115處與察部士兵相遇,”打斷了林孝尋磕磕絆絆的回答,那赫繃緊了表情說道,“連富指揮使說,目前正在與察部對峙中,無法展開搜查。”
??話音落地,會議室裏一片寂靜。
??聽了這話,白子青沉默了良久,而後抬起顫抖著的左手來,緊了緊罩在眼睛上的眼罩:“除了柳桉、那赫、林孝尋、額哲以外,其他人,都出去。”
??在眾將官窸窸窣窣地離去之後,會議室的大門被隨手關上了,在沉重的關門聲後,白子青搖了搖頭,舉起手指來狠狠地戳著地圖罵道:“丹右廷你這坨大糞!你這坨到處給人添亂的大糞!”
??見到這番場景,還留在會議室的四個人都看傻了眼,在他們的印象裏,白子青是從來不會這麽激動地罵街的。
??“這星期,麻煩就已經夠多的了!都是我平日裏對他太放縱了,現在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他就欠被馮雲院和夏元零按死按死!他這次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白家就算一人長了十個人頭,也不夠她長公主砍的!”
??“總部,我看您在議論宗室的時候,言辭……”站在圓桌的前麵,柳桉用急促的語氣說道。
??“癡呆!廢物!妨礙大局的渣渣!”還沒等柳桉說完,白子青便用喊聲打斷了他。
??“我要提醒您,您這是對皇室宗親的不敬。”
??“他這個樣子讓我怎麽敬他。”說著,白子青一把將鉛筆摔在了地圖上,“氣死我嘞!”
??喘了口氣後,白子青漲紅了臉插著腰繼續說道:“當年他十幾歲的時候,我作為教官反複告訴他凡事要從全局出發,沒本事別裝大尾巴鷹,我去!合著他把我說的都當放屁了!”
??站在會議室的門外,眾將官和丹演、艾荷默默地聽著從會議室裏傳來的叫罵聲,在一片沉寂當中,侍女艾荷實在控製不住情緒,捂著嘴抽泣了起來。
??“要是知道他是這樣的君王,我當年服完役之後就應該回直沽老家,結婚找工作,也總比坐在總部的位置上整天給這個紈絝子弟擦屁股強!我昨天回來就應該把丹淵綁在王府的泳池底下,再往他頭上澆福爾馬林!”
??喊完之後,白子青扶著桌子坐回了椅子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又說道:“我當年本不應該參軍的,我到河……不對,我到平州省來,我來就是想要替朝廷分分憂,感覺好棒好棒的。反了他了,要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丹家的爺們兒就是這樣傻貝兒貝兒的主,我不參他一本才怪!我才不管什麽君臣禮數。我總有一天要把他按在地上踩,我要讓平軍、安軍兄弟把他按在地上踩了,讓七萬名將士把他綁在靶子場上對著他‘biu~’”
??站在會議室外,所有人都沉寂在恐懼之中,走廊當中唯一能聽到的便是白子青的怒吼和艾荷的抽泣聲。在寂靜當中,丹演拍了拍艾荷的肩膀,笑著摟著她安慰道:“小荷,別哭了,咱們安軍到時候用染色槍。”
??在沉默中,白子青胳膊放在膝蓋上低著頭坐著,會議室裏誰也不再說話了。過了半晌,隻聽得一陣手機的震動聲,額哲一摸褲兜,伸手將手機掏出來看了看,隻見顯示的是王府護衛指揮使連富發來的視頻通話。
??“子青,是連富打來的視頻。”
??“接。”頭也沒抬一下,白子青冷冷地說道。
??點開按鍵後,額哲將手機放在了圓桌前,待所有人都湊了過來,卻見到在屏幕裏顯示的不是連富,而是一個中年男性的笑容:隻見他梳著整齊的頭發,連鬢胡被整齊地刮成了有棱有角的模樣;在他那白色西裝的領口,一條深紅色的領帶隨著草原上的微風輕輕搖擺著。
??“白總司令,額主任,好久不見啊。”捋了一下頭發後,那男人微笑著說道。
??見此,白子青皺著眉頭看了看額哲:“這大叔誰啊?”
??“馮雲院!我是馮雲院!不就換了個造型麽怎麽都不認識我了?”一聽這話,馮雲院跺著草地嚷道。
??“啊,原來是代新侯,久違。”笑著擺了擺手機的位置,額哲對著屏幕道,“我還在想呢,這個穿西裝打領帶,一身尿味還打著發膠的大叔是誰?原來是您老人家。”
??“等等,你們在平府就能聞到我身上的尿……不對,聞到我身上的香水味兒?這有點兒奇怪吧喂,你們是不是都串通好了這麽說的?”
??“廢話少說了,油膩男。”說著,白子青直勾勾地盯著馮雲院的雙眼,“找我們有什麽事麽?”
??“這話我應該問你,現在察省的東線、南線,以及平察交接地段都發現了你們的治安團人員,我代表察部總帳想和你們討個說法。”
??“總部,王爺就在他們手裏!”
??還沒等白子青回答,隻聽得視頻對麵一個喊聲。馮雲院將手機一歪,隻見在他的腳邊,一批王府護衛都被綁著坐在地上,為首的便是指揮使連富。隻見他盤腿坐在地上,雙肩被兩個察兵死死地按著,一旁的夏元零手裏拿著刀,鋒利的刀刃輕輕抵著連富的脖子
??“朱指揮也在他們手裏。”不顧兩個察兵的推搡,連富繼續高聲說道。
??“姓馮的,你瘋了,連本朝的宗親將弁都敢抓,你就不怕天兵誅伐?”聽了這話,白子青用很冷靜的語氣說道。一旁的額哲轉過頭去,隻見在桌子下麵,白子青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笑著聳了聳肩,馮雲院滿不在乎地說:“想我逃離苦海已經十年了,也沒見到有什麽天兵。自從先王清洗諸部後,能打能殺的你們手裏還有幾個。”
??還沒等白子青回話,馮雲院又繼續說道:“白總部,讓我們放人也可以,不過是有條件的。”
??“條件是什麽?”
??“這個不需要你們這些當臣子的操心。”說著,馮雲院歪了歪頭,“如果你們王爺同意的話,他會親自給你們下命令的。在此期間,我建議你們不要搞什麽小動作,要是真把我們逼急了,就請丹淵那小子的人頭下來溜溜彎兒。”
??說罷,馮雲院將手機信手一拋,隨著“哢嚓”一聲,屏幕中的畫麵瞬間變成了白色。
??伴隨著連富心疼的叫罵聲,隱約能聽到馮雲院大聲的抱怨:“換衣服,換成我之前穿的衣服,這些人的刻板印象太深了。”
??默默地聽著對麵傳來的“你賠我手機”的叫罵聲,林孝尋四下看了看,欠著身子看著白子青:“總部,現在怎麽辦?”
??“我看還是報至上京吧,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咱們這可是隱瞞不報。”見到白子青沒有回話,柳桉在一旁說道。
??“我不建議這樣做,我估計如果王爺在的話也不會同意。”說著,白子青搖了搖頭,“報至上京,就等同於報知了忠王、順王,他們安插的信息來源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密集。”
??“目前上京方麵,我們的情況隻有夔國公知道。剩下的人包括長公主誰也不清楚。”關了手機,額哲對白子青說道。
??聽了這話,白子青沉思了一會兒,轉過頭去看了看額哲:“公延,你手裏有沒有那個誰的聯係方式?”
??“叮叮叮!”
??巨大的落地窗前,一個年輕的男性穿著白色的浴袍,正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林苑。
??雨聲淋淋的黃昏,清新的空氣自一旁的天窗飄然進入別墅,雨水自房頂淅淅瀝瀝地灑在地板上,與陣陣的手機鈴聲交織在了一起。
??“殿下,怎麽不接電話啊?”從一旁的浴室中走了出來,一個年輕的女性裹著浴巾,一邊用吹風機吹著頭發一邊問道。
??搖了搖頭,那男人皺著俊朗的眉頭將手中的白蘭地吮了一口在嘴裏,繼續看著窗外雨打芭蕉的景致。在他的頭上,一塊白色鑲金邊的牌匾用篆體寫著“在天成象”四個大字,巍峨地掛在落地窗的正對麵。
??聽了這話,那女人也不再說什麽,隻是坐在了他的身邊,輕輕地靠在了他的懷裏。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急促的鈴聲持續不斷地響著,令人聽著無比焦躁。
??過了半晌,那男人將白蘭地放在了茶幾上,按著太陽穴煩躁地拍了拍那年輕女性的腿:“你幫我看看,這又似辣個找我撒?”
??聽了這話,女人笑了笑,轉身將手機拿過來給他看了看,一見手機上顯示的來電人,男人一愣,隨即歎著口氣接過了電話,站起身來走到了落地窗前。
??濕漉漉的空氣中,落地窗上的雨珠密密麻麻地滑落下來。點開了接聽,那男人清了清嗓子,一邊看著窗外的芭蕉一邊在玻璃上哈出了一股熱氣。
??“喂,我是成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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