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九九和壹(3)
“光顧你們賺錢，不管我們的死活！”
??“我家裏老的老小的小，我要養家糊口嘚！”
??“哪個願意做保姆、做鍾點工啊，我們也想快快活活做白領做金領啊！好不容易放下身子出個勞動力，你們還不讓！”
??“砸！砸掉！讓他們搞不成！”
??“電腦、還有這個機器人，砸！”
??“對，就是這個機器人！叫什麽‘杜甫’滴！”
??吵鬧聲夾雜著乒乒乓乓的重物擊打聲，隱約還有一個纖細的聲音“不能！你們不能砸！”李媛心一拎，拔腳就奔，高聲喊著：“住手！住手！”李媛身後的兩個手下、園區吳書記和鄭副區長急忙追上，李媛急得揮手：“快！快去！是‘與予’、關老師！”兩人驚得連忙飛奔，後麵愛德華和蔣翻譯一行約莫知道有問題，也忙忙跟著跑起來。
??“就砸！”“煩不了了！”“飯碗都麽得了，管它哩！”的叫嚷聲和稀裏嘩啦的打砸聲越來越響，那個纖細的聲音漸漸清晰：“不行，不行，別！別砸！”帶著哭腔。
??李媛的心快要跳出來，連連高喝：“住手！有話好好講！我是李區長！有話好好講！”跑在前麵的兩個也忙著喊：“不要動手！領導來了，有問題好好談！”
??不知道是裏麵的打砸聲太響還是砸的人太專心，喧囂吵鬧聲絲毫沒有減弱更沒有停止，“砸！砸掉！”“算活拉倒！”等等反而叫囂得越來越是凶悍。“住手！”“好好講！”小路彎彎曲曲地偏偏極長，幾個人邊跑邊喊，氣喘籲籲地隻恨還有一段距離。突然“嘭”的一聲巨響，驚得眾人不禁停下了腳步，遙遙望見暗沉沉的天空下碎玻璃瀑布般瀉落，一回神又忙高喊“住手！”奮力猛衝過去。
??一片狼藉。滿眼一片狼藉。
??白牆黑瓦中門戶大開，被寒風吹得咯啷啷直響，屋裏桌子板凳茶幾文件櫃倒得橫七豎八，水磨石地上各種摔得支離破碎的電腦部件、顯示器碎片、最糟糕的，滿地的碎玻璃，東麵兩扇對開的落地玻璃拉門隻剩了空蕩蕩的木框。十幾個怒氣衝衝的中年婦女站在屋中，紮著手意猶未盡地虎視眈眈，也可能是極度驚駭之後的木然。
??“大嫂！”李媛驚叫一聲，衝上去扒開亂糟糟的碎片、玻璃渣，好容易露出了血人般的關其雨，蒼白的小臉被一道道殷紅的鮮血遮去大半，額頭上還在汩汩地往外冒，雙目緊閉、已經失去了知覺。
??“快！救護車！”李媛急叫：“快！”愛德華一個箭步跨上來，拽下領帶紮住關其雨的傷口，蔣翻譯手忙腳亂地在一旁幫忙，吳書記和鄭副區長忙著打電話，一個喊120、一個叫110，同樣著急忙慌地“快！”“快！”
??中年婦女們呆呆地望著，臉上的木然不知何時變成了驚慌，有兩個悄悄蹩到門邊想走，吳書記怒喝一聲：“別走！哪個也別想走！”衝到門口雙臂伸開一攔：“搞得不得了了！啊？文革啊？打砸搶啊？還搞出人命了！我告訴你們，關老師要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個個坐牢、槍斃！”
??“我們砸東西，沒衝著她…”一個婦女小聲嘀咕。
??“是啊，哪曉得她護那個機器人…”
??“就是哎，一個機器嘛、死東西哎，她非要擋在前頭…”
??婦女們七嘴八舌地辯解，好容易眾人聽出了大概，這十幾個都是住家保姆，在主人家都幹得不錯，都以為年底了能拿個大紅包呢，結果這一陣或前或後地都被辭工了。雇主家有的直接告訴因為訂的“南都李太白”元旦就要到家了，有的吞吞吐吐地說家裏負擔不起保姆換了機器人，有的找借口講這裏那裏幹的不好，有的迫不及待地左一遍又一遍看“南都李太白”的說明。那是瀚迅和昇實聯手作的一個短片，片中的機器人叫“杜甫”，又能幹又精神，家務活全盤接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用費力教訓、不會牢騷怪話、就晚上充電時休息一會兒，據說現在網上有個機器人世界，由充電樁兼服務器，機器人停在充電樁時上網能逛街交友聊天，和人類社會差不多！所以機器人現在性格也都輕鬆愉快得很！它們愉快，我們就不愉快了啊，保姆做得好好的，不偷不搶自食其力起早貪黑聽主人家的支派使喚各種不滿抱怨，一個月休息一天最多兩天還要小心翼翼地提前申請講好更不敢早走不敢遲歸，回來都要看臉色…這樣勞心勞力地幹活，一個月掙三四千塊，真正的血汗錢！現在倒好，啥機器人出來了、啥人工智能時代了，連這個工作都容不得做了？
??保姆們在中介公司聊起來都是氣憤不已，更為將來的前途擔憂，有個保姆想起說明短片中有一段場景很熟悉，就是她服務的大學校園裏剛翻新的房子，聽講是免費提供的呢，不得了，免房租免交稅，一個月做幾個項目掙好幾十萬，那個公司的小沈講的！機器人是他們設計的、就在房子裏，能幹得不得了，轉來轉去地幹活，房間裏打掃得幹幹淨淨，還和小孩子下棋講唐詩，來斯啊！“它來斯，我們歇火！”保姆們越聊越是激動，商量了一致決定找這個公司“談談”，帶隊的保姆熟門熟路，直接闖進了“與予”。一眼就看到“杜甫”在幹活。
??經過上次換金匣子事件，“杜甫”總有些劫後餘生的慶幸，小心謹慎，從早忙到晚，室內打掃得一塵不染，連室外的落葉枯枝這些園丁的活計也搶著做，保姆們到的時候看到它正忙得歡，六條手臂分別拿著幹濕抹布水桶笤帚吸塵器一邊拖地一邊擦玻璃。太能幹了，沒法比啊！連高處的邊邊角角它輕鬆就能夠到，一邊幹活一邊還播放著當日新聞“美國表示中美談判在各個方麵都取得了重大進展，但是仍有不少工作需要完成…”保姆們原來以為它是競爭對手，當麵看到才發現、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正好今天就關其雨一個人在，正埋頭在電腦前想著在李媛愛德華來之前把手上活兒幹完，詫異地看到一群中年婦女、便問什麽事。保姆們講都被解雇了，都怪這個機器人，請她手下留情不要搶飯碗。關其雨皺眉頭說她不管也不懂這些，她隻是個研究人工智能的大學老師。保姆們看到機器人之後的擔憂恐懼氣憤本已到了頂點，見這個“罪魁禍首”淡淡地事不關己更加生氣，七嘴八舌地爭論揭露，她是瀚迅李總的愛人、她和昇實小老板的交情非同一般，她一手促成了“李太白”上市，明明就是她害得大家失業！她輕輕鬆鬆一個月掙幾十萬稅都不要交、這麽大房子不用付房租、還有小夥子供她支派使喚…關其雨沒碰到過這種場麵，皺眉聽著不發一言——即使想講也插不進口，保姆們越控訴越來氣，於是發生了眾人聽到的打砸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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