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老城矽巷(1)

  “嘟嘟嘟嘟”長路上駛來一輛小麵包車，葉端直正想喝問怎麽放進來的，看見車上綠色的郵局標識怔了怔，駕駛員也不熄火，搖下車窗伸頭高喊：“李侯！EMS！簽收！發件人要求本人簽收，李侯！”


  ??眾目睽睽都有些詫異，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用EMS？還要求收件人本人簽收？遠遠望見是個藍色EMS信殼，是什麽重要的文件？李侯不解地簽了字，目送小麵包車“嘟嘟嘟”駛走見大家都好奇地望著、自己也有些疑惑，伸指撕開封條抽出文件，瞬時呆住了。葉端直擔心是什麽恐嚇信或法律糾紛，連忙伸頭看了一眼，立刻也皺緊了眉頭不說話。朱陶忍不住好奇，也真怕瀚迅碰到大麻煩，毫不猶豫地在後麵張望，旋即失聲叫了出來：“離婚協議書！她，她要離婚！”


  ??會議室裏鬆了口氣，緊張的氣氛變成了八卦的議論：“為什麽要離婚”“不是真相大白了嗎，李侯是冤枉的”“李圖靈這樣的人才哪兒找”“那是工作，你試著一起過日子看看”“也是，聽說葉端直就是因為工作狂與將軍丈夫離婚的”“瀚迅的員工恐怕家庭都不幸福…”


  ??李侯突然一跺腳，衝著長路跑了出去。“李侯！哎！你開我車去！”葉端直追在後麵叫。一陣秋風吹過，香樟樹上瑟瑟落下幾片發黃的樹葉，旋轉著飛舞，朱陶伸手揮開麵前的香樟葉子，一轉身看到所有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有的關切有的好奇有的欲言又止，歎口氣聳了聳肩：“不是我！和我無關！”


  ??十幾雙眼睛又都移開去，談起今天的影像技術、“美國超人”與“李太白”合作的方案，朱陶正襟危坐地聽著，心底一絲期盼卻仿佛落葉，在空中起起伏伏地飛旋。


  ??“關老師！關老師！”沈不豫興衝衝地奔進來，把資料放在了桌上：“都辦好了！很容易，兩天就全部搞掂了。”


  ??關其雨頭埋在電腦前，聞言“嗯”了一聲。沈不豫興奮地接著介紹這是營業執照、正本副本，公章，法人章，銀行戶頭…“喏，身份證還您，怕您要用。注冊資金都在賬上，您要是需要用的話會計說可以辦借款。”沈不豫興奮得語無倫次：“從今天，2018年10月22號起，我們的YUYU公司就開張啦！”


  ??“什麽公司？”關其雨終於抬頭，詫異問道。


  ??“您的雨，我的豫，合起來就是YUYU！”沈不豫笑嘻嘻地解釋：“英文就這麽定了，不過這兩個漢字不搭界，所以中文我改成了鬱鬱，象征我們公司鬱鬱蔥蔥強勁發展嘛！”


  ??“那還有鬱鬱不樂鬱鬱寡歡呢？”關其雨皺眉道。


  ??“哈！您也這麽說？”沈不豫很高興自己成功地吸引了老師的注意力：“工商局也這麽提醒，所以後來用的‘與予’、就是和我們一起的意思，雖然比較拗口，不過不重名、一次認證就過，寓意也很好，就用了這個。”見關其雨不吭聲忙道：“您要是不喜歡，我去重辦！我本來以為注冊很難，辦下來發現很容易，說現在規定服務好中小企業，不讓老百姓多跑腿，而且都是雲計算支持的智慧政務非常快捷便利，不用等。”


  ??“與予…”關其雨喃喃重複，拿起桌上的營業執照凝視了足有半分鍾，輕聲說：“挺好的。就這樣吧。”


  ??老山山穀中的一個靈感，在老宅子中幾天寫成了一篇論文《超效學習——論量子糾纏在人工神經網絡中的應用》：人工神經網絡從單層到多層的深度學習隻是第一步，在此基礎上經由超距作用的強量子群，觸發各層網絡相互作用，“深度學習”就進一步發展為“超效學習”。理論上，如果總公司的操縱台設成母，各層網絡就可做成同一量子群中千千萬萬的子，這樣同步驟的糾纏將會產生幾何級的裂變速度，毫不誇張地比擬、學習速度強度將瞬間提升百倍千倍，隻要有東西可學。


  ??幾天幾夜不吃不睡不說不笑，關其雨一直呆呆坐在書桌前，沈不豫不敢打擾，連小寶都知道“媽媽在想一個重要的事，我不能煩她”乖乖地自己玩、保持安靜。電腦屏幕一直在閃，頭腦象是開了一扇大門，從浦口老街望出去，穿過鬱鬱老山、穿過浩淼長江、穿過南都城、穿過大運河、折向西過黃河、過雪山、過荒漠高原、一直伸展到茫茫太空，到無邊無垠的宇宙、到超越時空的量子世界。物質、肉體、靈魂、意識、夢境、記憶、願望，在這裏都是一團團的量子群，有的並行有的交叉有的重合，盤旋飛舞，倏忽而近又倏忽而逝。關其雨刹那間突然明白了李侯，他為什麽一日日癡迷在電腦前忘記了家庭孩子父母和愛人，靈魂出竅、魂飛天外、魂不守舍、魂遊天際等等都是實實在在；當精神超越了俗世的物質，當思維掙脫了時空的束縛，一切都會消失。


  ??就象愛因斯坦說的，思維象宇宙一樣無限。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關其雨常念心經，越來越覺得母親所為與此不無關聯。遠涉重山去藏區，或者是因為佛家的教義中、早就有了的“空”字？她是想搞明白，不受三維時空限製的量子世界，與佛經中的“空”是否差相仿佛？而意識也是物質，通過量子糾纏會互相影響，再延展到三維世界；如願力、如祈禱、如念經、如善惡之念、如宗教信仰。她有一個實際要解決的困難、不小的困難，連高明到可以穿過平行宇宙的科技都無法解決的困難，希望可以在藏區的神秘密宗中得到啟迪、希望可以在落地成香的老山新區實現。


  ??思緒滔滔，十指象是有了生命，活潑地在鍵盤上飛舞。腦海中一個個生澀的念頭噴湧而出變成文字出現在屏幕上，再不是以前那樣找資料查信息，絞盡腦汁東拚西湊地勉強組合成論文。關其雨終於感受到電腦前李侯的激情，那是詩仙李白仰首高呼“天生我才必有用”的不羈，是諸葛亮輕搖羽扇的瀟灑，是梵高神誌不清宣泄塗抹的瘋狂，是愛因斯坦寡言沉默的睿智，是真正的天才才能有的天神合一。按下“投稿”的那一瞬間，關其雨仿佛身在半空，俯視著熙熙攘攘的芸芸眾生。


  ??“天哪！家屬！”一聲驚叫突然響起：“你咋成原始人了？你看看你，幾天沒刷牙洗臉換衣服了？你是我們宿舍的潔癖第一人呐！你咋啦？”隨著驚呼，雙臂已緊緊自身後擁上環抱，還帶著誇張的憐惜：“可憐的家屬！”關其雨不情願地自沉思中醒來，滿臉迷惘地回頭望去，當然是一身紅衣的陸居，在陳舊狹窄的老宅子中益顯豐腴耀眼。在門口張望的吳浩父女則驚異中難掩同情，小薇說著“小雨阿姨真慘”眼睛吧嗒吧嗒地簡直要掉淚。女怕嫁錯郎，婚姻不幸、不如單身！後來關其雨才知道來時小薇受了一路教育，“小雨阿姨”是反麵典型中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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