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學之道(3)
一席話疾風掃落葉般卷過，屋中一片寂靜。話粗理不粗，奧威爾先生又皺眉敲手指，對昇實的控訴能怎麽辦？二十萬台機器人呐、二十億美元的貨款、關鍵是時空公司的聲譽，那是身家性命呐！但是對方指責經濟損失之上更厲害的是對人的傷害，這個就題目大了，隻好求救地又望向美國管家。
??巴斯奇先生連咳了兩聲，說馮先生的意見都是對的，對保安和李夫人，時空公司願意適當補償；幾萬戶家庭嘛，誰也沒有這個經驗，但既然沒有明顯損傷，建議息事寧人如何？否則比起時空公司，昇實集團首當其衝是一方麵，最主要的，心理學上有個詞叫“暗示”，當事人覺得這個事件會有影響，那就真在心理上有了陰影，反而對他們健康有害無益，不如緘口不言引導大家生活恢複正常，你們說呢？見不少人頷首，巴斯奇先生又接著說，這次“美國超人”確實出了問題，這個不可否定，但是堅持“退貨＋索賠”的話，怎麽退？怎麽賠？這個要經曆漫長的談判協商過程，我們協會不偏不倚居中協調，但畢竟是這麽大事，無法代替任何一方作主；如果談不攏不得不上法庭，將是兩敗俱傷，別的不說，昇實，拖得起嗎？
??朱陶霍然而起：“你這是威脅？”
??巴斯奇先生笑了笑，一絲不苟的銀絲根根閃著狡黠，擺手示意朱陶坐下——馮國慶拉著坐下了——緩緩含笑說道：“六潮電器城，三十年代叫三民商場對嗎？令尊朱中道把公司名字起為昇實，是紀念他的祖父朱昇、父親朱實對嗎？七十多年前，三民商場是南都最著名、甚至全中國最大最摩登的現代商場，結果呢最後資金鏈斷裂破產！除了你們朱家，唐家、虞家、雍家還有盛家，這新街口近百年中來來往往更替了多少富商英豪！哪個不是不可一世？哪個不是自以為萬年基業？實際上呢，就象你們中國的一句俗語‘你方唱罷我登場’，都不過是這‘中華第一商圈’的過客！中央商場，36年開業風光吧？後來怎麽樣？太平商場，靠喊口號‘提倡國貨’起家，還不是很快沒落？”
??“中央商場太平商場解放後不是好好的？”朱陶又要站起來、被馮副總裁按住：讓美國人說完嘛！巴斯奇環視屋中、衝激動的朱陶笑了笑又說：“昇實的流動性危機不是秘密，當初時空公司簽這張合同前做過資信調研，因為擔心所以要求簽了即期信用證，貨款收到的那天他們幾個、”指了指奧威爾說：“還去喝了一杯慶祝呢！那還是兩個多月前，換到現在，這張信用證大概根本贖單困難吧？恐怕貨在碼頭，千方百計找單據不符點？”
??“你！”朱陶不顧馮副總裁阻攔、站起來就要反唇相譏，見老人花白的腦袋搖了又搖，總算沒張口懟人，氣呼呼地重又坐下，瞪著巴斯奇。
??“你們中國人不是老說‘從實際出發’？說出這句話的民族，是有智慧的。昇實目前的狀況，隻能速戰速決，資金盡快回籠。”巴斯奇先生歎了口氣：“我剛才的提議，你們可能覺得是偏袒時空公司，實際上我是為你們三方都想過了，包括瀚迅。”
??李侯不吭聲。瀚迅在縮減規模在裁人，這一票二十萬台機器人的整改工程，確實是雪中送碳，至少一個多月的產能不會白耗，裁人也許就能緩一緩。
??“這件事太大，我們需要時間考慮。”馮副總裁看了看朱陶和李侯：“我們兩家也要商量一下。”
??“好。你們有72小時的時間，10月4日前最終決定。我們協會的意見就是這樣，不同意的話，就請你們直接與時空公司談判。”巴斯奇先生站起身告辭。“我恐怕上法庭的話，是兩敗俱傷。”臨出門回頭最後一句話，象是侗嚇又象是勸解。
??“商量什麽？”朱陶最心直口快，垂頭喪氣地說：“美國人是對的，昇實拖不起！他就算同意退貨，我們這邊零售退貨、包裝、裝船、辦退關手續、船開回美國，那邊再清關，至少兩三個月，何況現在還沒談妥？時空公司一定會想方設法拖延。一百多億壓在裏麵啥時候拿回來不知道！偏偏昇實負債累累，債主追到門口了！”
??李侯沉默。瀚迅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全球銷量雖然稍有恢複，但比起“李廣”“李耳”“李世民”的產能、仍算是入不敷出，“李白18”胎死腹中，而“李太白”何日能成？美國人就是看準了兩家公司的困境，所以提出這個所謂“三全其美”的方案。
??“老板怎麽講？”馮國慶問。
??“怎麽講？”朱陶被提醒，想了想說：“找政府？”
??“著啊！”馮國慶一拍大腿道：“那天李區長在現場也說了嘛，昇實是暫時性的流動性緊張，又不是資不抵債！我們這邊一直在和債權協調委員會商量希望債務能緩的盡量緩一緩、再給我們點貸款，他們提出昇實整體要改進，我說了這些都在做，但是‘美國超人’這事最急。下午有個債權協調會，我這就把今天美國人談的情況去匯報。”
??“我和你一起去。”朱陶立刻讚成：“事不宜遲。”
??“政府？”李侯默默念叨。對於向來不問俗事的小侯爺，這個詞聽起來陌生得很，也許，應該提醒葉端直？
??“李總你別嫌我倚老賣老多口，”馮副總裁突然說：“我們昇實出了問題你看政府都這麽重視，你們瀚迅那更應該和政府商量！你們是南都的優勢產業、是上上下下一心希望你們做成產業地標的！象那些早年南都的金字招牌，熊貓電視、玉環熱水器、蝙蝠電扇、伯樂冰箱…嘖嘖，全國人民都在用，為南都爭光呐！”
??“馮總您那是老黃曆了！”錢總經理插口說：“現在南都的產業地標一是集成電路、上下遊企業兩百多家；二是新能源汽車、生物基因那些，產值幾百億呢！瀚迅的機器人和這幾個一樣具有行業標杆性、代表目前全國產業的發展高度，就是南都標誌性可能還弱點兒。”
??“對對對，還是你們小杆子會講，是這個道理。”馮國慶笑說：“不過我猜你們葉總那個人精，不用我們提醒她一定早就想到了。說不定啊，不用她提，已經被關心被支持到了！不就是南都標誌性麽，強調一下嘛！不要煩了！麽得斯！”
??說著幾人一起走至電梯口，朱陶望著李侯突然說：“恕我多口，其雨，呃，關老師實在不容易，李侯你應該多關心她。”
??李侯怔了怔，電梯門緩緩闔閉，“下行”的聲音中朱陶明朗的麵容消失在視野，擔憂而關切的聲音卻還在回響。李侯忍不住鬱悶，自家的愛人妻子，這個年輕人毫不掩飾好感！擺明了搶人嗎？不容他多想，電話鈴聲響起：“李侯，早上談的怎樣？美國人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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