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終極三問(5)
更洛肥碩魁梧的身體隨花朵位置越升越高，碩大的腦袋仰起，口中低低念誦，梵音與透過木門飄進的夜風相擁共舞；身邊圍著的喇嘛們都努力睜大眼睛牢牢看著，滿臉期待。能找到“寶貝”嗎？關其雨覺得自己在做夢。
??那登在畫像前越伏越低，身軀展開，聲音細微而低沉，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祈禱：“烏巴拉花開，因緣聚集，我佛保佑，弘揚密法，續佛慧命，消障解災，救那孩子性命！”
??蒼老的聲音誠摯祈求，門後木牆上的綠度母慈悲憫然地俯視著眾人，關其雨膝蓋一軟，不由自主地跟著那登跪了下去，下意識地念起了心經。菩薩慈悲，讓堪布成功吧！不管母親是誰、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隻要小寶好好地啊！
??嫋嫋梵音中，更洛肥碩的身軀往北轉，烏巴拉花終於與畫像中的花朵遙遙對稱。那登抬起頭，所有的喇嘛們都抬起頭，企盼而緊張地望向堪布，更洛粗壯肥厚的手臂在石岩上扒拉扒拉，真有個縫隙！手掌伸進去越伸越遠，還是個不小的石洞。“寶匣！”那登激動地站起來，又立刻跪下去連連叩拜：“佛菩薩保佑！佛菩薩保佑！”
??關其雨糊裏糊塗地站起來，滿腔的睡意未散，呆呆地看著一群興奮的喇嘛。母親原來在這裏藏了寶貝？佛像、花朵都是她的工具，她在這艱苦的古寺中處心積慮，想要幹什麽呢？知識份子絞盡腦汁在做邏輯推理，有什麽是她的高等科技解決不了、而要靠古老落後的寧瑪派的？隻見更洛堪布雙手捧著個小小的石匣，恭恭敬敬地放到向南的地上，又嘰嘰咕咕念了一大段經文，才小心翼翼地打開。
??一串象牙色的、念珠？不圓、一點都不圓，形狀參差不齊，個頭也大的大小的小。“嘎巴拉！”那登為首，所有喇嘛們驚呼起來，更洛堪布更是匍匐在地，雙手舉著“念珠”連連叩頭。
??“嘎巴拉是由已獲圓滿報身的喇嘛在圓寂之後，將其頭骨腿骨指骨捐出做成的法器，無比珍貴，縱觀霍爾依格寺七百年曆史、也就不多幾位有過，而且曆經戰亂文革都找不到了。沒想到這裏有。”那登在關其雨身旁輕聲說：“小寶有救了。堪布上次就說要是有嘎巴拉就能擊敗魔障，問我嘉木樣那裏有沒有呢。”
??已故高僧大德的骨頭，能做成法器？有這個法器就能救小寶？關其雨搖搖頭，對神秘的寧瑪派無暇多想，緊張地問更洛加措：“堪布，小寶能治了吧？”聲音顫顫巍巍地、飽含著半年的焦慮擔心懊惱和最後一線希望。看在我日日發願祈禱念經的份上吧，每天念啊！每天！
??更洛加措凝視著嘎巴拉，象牙色的靈骨在昏黃的燈光下晶瑩剔透，沉吟答道：“能。不過，你們相信啊！”
??關其雨連連點頭，一陣陣眩暈。李家五代單傳的獨苗苗、量子糾纏十二年的結晶，從此保住了？其實這一陣在山上他都很好，是不是狂犬病到底也不知道，前一陣的煩躁也許隻是城市中的憋悶、也許隻是孩子犯古怪、也許隻是旅途的疲憊，而山上空氣清新生活規律、又有幾個小喇嘛一起玩…
??不不不，不能這麽想。雖然李侯肯定不讚成藏傳佛教，侯華去雞鳴寺他都笑呢，更別提什麽寧瑪派！陸居吳浩兩個財迷肯定講“寧可信其有”，李媛卓遠恐怕要說“愚昧！”朱陶呢？關其雨很奇怪自己這時候會想到朱陶，是因為他的狗咬的吧？
??“相信，你們相信啊。”更登加措依舊是那句老話，千叮嚀萬囑咐。關其雨下意識地摸出手機找丈夫報告這個喜訊，然而永遠是關機。要不要輸密碼啟動緊急聯絡？想起他上次不耐煩地問“什麽事”，手指移動搖晃著、最終還是鬆開了。
??或者對於他，根本算不上喜訊，他甚至不知道小寶在高原上不舒服！李侯，我知道你在瀚迅為了“李太白”奮鬥，可是一切艱難困苦不該是我們共同度過麽？你還記得愛人和孩子嗎？你要這個家走向哪裏呢？關其雨問著問著紅了眼圈，望向熟睡的兒子，真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物質不是最主要的、人才是最主要的，隻要教育和教師得到重視尊重，國家就有希望。要鼓勵優秀的人去培養更優秀的人，教育是最有效的國力提升、也是最牢不可摧的國防！”主席台上孫院長慷慨激昂，同台的院領導省市領導含笑頷首表示讚同，台下不時爆發陣陣掌聲。這些重視教育的話，當老師的誰不愛聽？何況看樣子不是空泛的誇讚表態，而是有實質政策！
??“簡單地說，以後的職稱評定將有多維標尺，論文論著的要求將逐步淡化，高校教師和科研人員將根據崗位特點製定分類評價機製，”換了位省領導講話，談到了大家關心的具體問題，大教室中安靜下來。“增加技術創新、專利發明、成果轉化、技術推廣、標準製定等評價指標的權重，將科研成果轉化取得的效益——包括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作為職稱評審的重要條件。”
??掌聲雷動，坐在第一排的張主任尤其舉高了雙手拍得簡直誇張，確實值得慶祝，至少沒評上副高職稱的講師們這下高興了吧！陸居推了推關其雨：“哎，家屬，你有希望！”關其雨愣了愣，連忙跟著鼓掌、稀裏嘩啦地拍了一陣。在說評職稱的事呢！陸居已經是“陸教授”，自己還是“關老師”啊！關其雨極力收斂心神集中注意力想聽清楚具體政策，然而思緒飄飄蕩蕩，總自己飛去高原上。
??回來半個月，生活全都恢複了正常，陳閣老巷大屋中平平淡淡，不過很快學校開學，關其雨開始上班而小寶進了附近逸仙路上的民辦幼兒園、和陸居的女兒小薇在一個學校。最大的變化起因於幼兒園老師的教育，小頑童強烈要求自己晚上單獨睡，婆媳兩人又爭論很久，侯華強不過孫子、不得不同意小寶晚間在自己的兒童房裏，於是半夜經常聽見老人家悄悄地起身穿過客廳去看孫子。關其雨沒有多說高原上的事，隻告訴家裏人在藏區看了個藏醫，小寶應該沒事了。侯華將信將疑地興奮，每天“南無阿彌陀佛”念誦時增加了“多謝菩薩保佑”的感謝詞；卓遠匆匆忙忙地豎大拇指“藏醫曆史悠久神秘神奇、看這種疑難雜症最好”；李媛則關心地問“什麽藏醫怎麽治療的”，關其雨含糊其辭地應對不上、還好李媛手機不停地響匆匆忙忙地被叫走了；而李侯隻回來過一次，潦草地和老婆孩子觸碰了一下就又趕去了研發室，據說新款芯片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關其雨想和他詳細說下小寶的事竟也沒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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