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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追夢圓夢(4)

  “媽媽,他們在做什麽?”小寶好奇地問,聲音不知何時也變得清脆幹淨,再不似前些時候渾濁沙啞。順著他胖胖的手指望過去,狹窄低矮的長廊下七彩的六角經筒一個挨著一個,年歲久遠廊簷廊壁都陳舊黯淡,經筒的花紋也斑斑駁駁,粗燥得就象藏民的麵孔,然而在一個接著一個藏民右手不停的推動下嘎吱嘎吱轉動著,似梵音低低唱誦,綿延不絕。“那是轉經筒吧?”關其雨脫口而出。


  ??“是啊,這些經筒上都有經文,逐個轉動就象誦經一樣,積累功德消除業障啊!我們這裏的經筒正好在外圈圍著拉不楞寺一圈,有兩千多個,總共三公裏多,全部轉動走一圈大約一個小時。”紮西說得很平淡:“我們夏河藏民的習慣是每天早晚去轉,一圈三圈或五圈七圈。”


  ??“什麽是功德?什麽是業障?”沒想到小寶問了個出人意料的問題。關其雨皺皺眉正想著這個可怎麽說清楚,紮西已經笑著回答:“功德就是好事,業障就是壞事。佛菩薩那裏有本帳,好事做的多就獎勵、做了壞事的就懲罰!”


  ??關其雨暗暗佩服,不愧是虔誠的藏民,把深奧的因果理論簡單一句話就講清楚了,四歲的小寶都聽得懂。隻見小娃娃沉思著說:“那我一直難受,剛才還吐在車上,是我做了壞事佛菩薩罰我嗎?過年的時候我和小薇搶李白的遙控器,是因為那個罰我嗎?”


  ??紮西聞言楞住,車子頓了一下,關其雨摟緊兒子說:“小寶是乖孩子好孩子,佛菩薩沒有罰你,隻會獎勵你。”


  ??“哦。那我很快就會不難受了吧?”小寶輕聲問。


  ??“篤定的。很快就不難受了。”關其雨柔聲安慰著兒子,淚水潤濕了長睫。遠處的殿宇巍峨高聳,金頂在陽光中耀眼灼目,隱約可以望見鎏金的法輪、寶瓶、幡幢,長廊前的河邊幾十個藏民自覺地排列整齊正在磕長頭,身體撲倒、手臂前伸、頭觸地,起來,再撲倒,一次次叩拜的虔誠讓本來邏輯上荒唐的舉動顯得肅穆莊重絕不可褻瀆輕視。自己從不信佛,可是小寶的身體會好嗎?還是會一直難受直到狂犬病發的那天、再昏厥暴斃?媽媽知道她的親人遭遇了危險吧?萬裏迢迢跋涉而來,會有奇跡嗎?我的夢想,不過是三口之家的幸福生活而已!關其雨定定神,自包裏取出了照片。


  ??“隻有一張照片?”紮西撇了眼全家福,為難地回答:“而且是三十幾年前的?這估計找不到吧?寺裏的喇嘛早就基本換了、貢唐倉活佛都轉世了呢。沒變的也有,嘉木樣活佛就還是第六世。”紮西大概常常接待遊客,與母子兩很快熟絡,有時候還會這樣開開玩笑,見關其雨愁容滿麵連忙勸慰:“我把這張照片請寺裏的喇嘛們傳看傳看,說不定年紀大的有記得的。你確定她是什麽時候來的?”


  ??什麽時候呢?哪一年呢?母親進浦口中學不久就與父親相戀、之後結婚、之後生女、之後病故,父親沒有與她出過遠門,結婚就在小鎮上擺的酒、去上海置了些衣什。所以應該是來南都之前,但再早再年幼也不大可能。關其雨沉吟:“七十年代末,可能是78年79年?或者80年。”


  ??紮西嗬嗬笑了:“好,快四十年前了。我問問看啊。”笑容輕鬆,顯然並不認為能夠問到。


  ??關其雨想了想,從包裏鄭重地取出那串佛珠:“母親的遺物還有這個,這應該是藏區的了吧?”講著這個話,心虛地回頭望了望浙江商販的店鋪,誰知道呢,說不定也是在類似旅遊紀念品商店裏隨手買來的。紮西詫異地接過,看了好一會兒遲疑地說:“我帶你去找老馬吧!要是有誰認得這佛珠,一定是老馬。”


  ??老馬是誰?夏河方圓幾百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古董商,家大業大濟人危難的馬回回。誰家保不準出個急事呢,藏民一般都沒積蓄、就搜羅家裏的老東西去找老馬,老馬從不讓人空手而歸,或七八十或叁伍百,總讓窮人過得去坎兒。也有不少次老馬一眼看出是寶貝,萬兒八千的巨款也毫不含糊,並不克扣。當然一轉手他賣多少,大家都不知道也不問,尤其現在漢地來的遊客多,廣東福建的上海江蘇的香港台灣的都有錢,也都被推薦上老馬鋪子裏,識貨的不少、喜歡老東西的不少,老馬一定賺了大筆大筆的鈔票,看鋪子的門樓越蓋越氣派了嘛!但是藏民們並不介意老馬賺了,難的時候急的時候,老馬都幫過啊!偌大個甘南,信老馬就行。


  ??“嘖嘖,這串珠子有年頭了,看看這個包漿多醇厚、開片多完整,還有這個顏色、紫黑色上一層潤,還有色差呐!而且是偏月,而且還有大小形狀磨損都不一致的,不得了,這個至少有上百年了…”老馬並沒有想象中那麽老,三十出頭也就,瘦瘦的中等身材,戴著回人的小白帽;也不是想象中的大善人憨厚模樣,而是敏捷精明言語利索、典型的商人。紮西解釋老馬鋪子是代代相傳,這個現任老馬實際上是小馬,接班剛十來年。


  ??關其雨聽得一頭霧水,為什麽偏月就好?為什麽顏色不一樣有色差反而嘖嘖稱讚?正是暑假旅遊旺季,一群北京客人在東麵挑手串、一群香港同胞在西麵找掛件,都在喊“老板!”“馬老板!”老馬答應著“來了!”“就好!”麻利地翻出客人要的南紅瑪瑙琥珀蜜蠟犀牛角、配好隔珠佛頭、或三言兩語或你來我往地講好價格、收款後安排學徒挑繩子挑配飾串好,一氣做了七八筆生意。送走了兩撥豪客,才回到關其雨麵前喘口氣解釋,現在的佛弟子都講究啊,都要正月順白月朗星稀,隻有老珠子才是偏月;不一致是因為中間補過,您想想,補上去的都有漿了,這珠子還不得老到家了?


  ??“一百顆!師父,就一百顆!”旁邊小學徒喊。


  ??“那就更不得了,佛珠剛串好時一定是一百零八顆的,這個不論藏地漢地都一樣的。不過老法師的、金剛上師的、活佛的念珠都有人求,因為隻要有一顆加到自己的佛珠裏、持咒的功德就會加倍,上師們輕易不給的,這串裏麵少了八粒,肯定時間不短啊。”老馬說的有些激動:“姑娘,你這串珠子讓給我,八千塊,怎麽樣?”


  ??“哇,八千!”紮西嚇了一跳:“老馬你什麽時候收過這麽貴的。昨天有個老阿克的一串瑪瑙珠子你才給了三千啊。”關其雨也有些吃驚,按來前看的資料,藏區還是“靠天吃飯靠天養畜”的農牧業經濟,一般藏民的年收入一兩千元,僧人就更低,民政部門調查過,三分之二以上的僧尼年收入不足六百元,全年毫無收入的也有,所以八千塊?在這裏可不折不扣是筆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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