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個大國(3)

  成言為難地攤攤手：“怎麽澄清？越辯解媒體越炒作，斷章取義，你說你的他報他的，驢唇不對馬嘴！葉總吩咐，不理睬，用不了多久就過去了！”頓了頓又慶幸地感歎：“還好啊，我們公司不是上市公司，不然股價可要跌慘了！”


  ??關其雨不懂財經，不過身處信息爆炸的時代，耳邊這些上市啦、股價啦等等聽聞實在不少，陸居丈夫吳浩的小集成電路公司“浩大”自成立之初就胸懷上市夢想，拚搏七八年終於大前年上了創業板，吳浩得意洋洋躊躇滿誌，陸居則直截了當地算賬：“九個合夥人持股不一，我老公十三點六的股份，市值三個億呐！”手機裏裝了股票軟件，每天或驚呼讚歎或垂頭喪氣。關其雨好奇地問這股票能賣能變現能當錢用嗎、陸居輕蔑地看看她說：“首先，是能質押變現的；更重要的，這叫身價！你懂不懂？這就是金融的力量，能把市場上的錢圈成自己的！你記得吧，吳浩畢業時他父母讓他回上海，是我死勸他留下來，上海外企工資高是不錯、一個月兩三萬，但別說升職難、就是升到高管又怎麽樣、哪兒有在南都自己創業好？幾個億身價外企高管一輩子掙不到！而且自己當老板自由自在地，不用守洋規矩、看洋人臉色！”見關其雨笑又接著數落：“你別笑，你們家李侯在瀚迅忙死忙活嘔心瀝血，一樣的，有什麽用？啥時候能掙到上億？你想買房子搬出來住，趕緊勸他下來，自己弄個小公司，強多了！”


  ??確實相比之下，瀚迅的股份製度太古老陳舊了，象上個世紀或者更古老的集資方法。葉端直的三萬元初始資金在做到一百萬生意的時候發現資金瓶頸嚴重，和丈夫韓迅商量之後決定搞員工股份，很簡單，一塊錢一股，發動所有員工參股，每年春節前按上年12月底的全年財務利潤分紅。當時員工很多有顧慮，是王守成第一個站出來表示讚成，並拿出家裏的拆遷款十三萬認購——當時那是一筆巨款、可以買到城中兩房一廳，之後員工們陸續跟進，最早的這批瀚迅股票集資了九百萬，使得葉端直成功地將營業額做過一億、並有餘力搞開發。之後公司股票能買也能賣，公司財務部裏專門有個“內股科”專門應對員工買賣股票、離職的員工退股、成績優異的員工獎勵股份等等，十幾年間經過分紅配股擴股，原來的一塊錢已變成一百多塊，所有留在公司並一直持有股票的員工大多歡欣慶幸，王守成卻說“要是買了房子、特別似學區房，漲得還要多哩”“這個股票不能上市、發不了大財”等等並不領情，受這種思潮影響的老職工漸漸增多，對公司不但不感恩反而以開國功臣自居、甚至怪公司集資耽誤了當年買房子開公司發財的都不少。俞好氣得質問：“你們當年都有前後眼，都買學區房了？還是公司都上市了？講這種馬後炮的牙疼話！”


  ??研發部生氣不是沒來由的，李侯為首，研發部大多數是後進來的員工，公司內部股票持股遠不如王守成等老員工，工資獎金按成績拿是比較高，但是每年的分紅和股票增值遠遠不如、差的不是一點兩點而是幾倍。“李圖靈”天生有種恃才傲物千金散盡還複來的瀟灑清高，家裏條件好一直沒缺過錢，對此並不在意；其他工程師比較、討論，憤憤不平的卻大有人在，終於前年春節前爆發了研發部的集體大罷工，兩百四十二名工程師坐在電腦前看書寫字聊天吃東西，就是不幹活。


  ??“李白”當時剛具雛形，“李廣”“李耳”“李世民”也在更新提升、按葉端直的說法是要拚一拚創新、哪怕在能耗和更新速度上有所突破也好，不能再靠低價和終身保修來惡性競爭。春節前要根據新產品定下全年的銷售策略，各地市場部拿著產品資料年前年後搞活動做促銷搶市場，是一年銷售最關鍵的時刻。李侯素來不問俗務，象平常一樣自己埋頭工作，不時叫一聲“成言，把這個交給張工”“成言，這個去問下陳工”，還是經成言悄悄提醒“大家在鬧意見，罷工呢”才發覺不對勁，卻仍然大惑不解：“罷工？為什麽？”


  ??為什麽，列寧同誌早就總結過，罷工是自發運動，是工人階級的覺醒，起因無非是抗議繁重的勞動、待遇的不公正。年終獎研發部拿得不少、可比起按銷售利潤提成的市場部差了一大截，而股份分紅更是居公司最後！王主席一年到頭發發電影票、和職工主要是女職工談談心、組織兩場乒乓球羽毛球比賽，收入最高！高得嚇人！王主席就是王守成，瀚迅在2000年成立了工會，王守成主動要求自副總裁調任工會主席，帶了一批老臣子；公司還有黨小組一套人馬，也大多是紅色老同誌，收入因持有的股份也都頗高。李侯聽著手下七嘴八舌地抱怨，撓著頭直皺眉，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研發部基本上是高學曆的年輕人，辛苦讀到碩士博士，十之八九都是覺得能靠所學掙一個光明未來、李彥宏一樣成為天之驕子的，選擇瀚迅之前肯定比較過薪資待遇發展前景，剛畢業的年收入二三十萬、幾年後四五十萬、俞好這樣的高級工程師能拿到七八十萬，真不算少。然而王主席等人的分紅直接影響了這份成功感和幸福感。


  ??怎麽辦呢？


  ??葉端直驚聞研發部罷工，以一貫的雷厲風行火速應對，三天內推出了優秀人才持股計劃，將自己的股份拿出來分給有特殊貢獻的研發人員和其他；成立業務部，改變市場部獨家營銷的局麵；甚至花了十多天時間與研發部的工程師們一個個談心，鼓勵願意去業務部的大展拳腳。事實再次證明了葉端直的遠見卓識，這次變革形成了瀚迅之後成熟的人才激勵機製，人才的腦袋與錢袋結合，使個人貢獻與公司長遠發展結合，其中最令人驚喜意外的就是工程師們在業務部做的銷售成績後來居上、遠遠超過了市場部。別看工程師們大多是書呆子不擅言談，可很多買家反而相信寡言代表的技術和實力，八麵玲瓏的銷售員哪兒沒有呢？葉端直受此風波刺激——傳聞也是她的高參韓迅將軍的提醒——開始在員工待遇上下功夫，小到單位食堂、衛生間、大到員工宿舍、園區幼兒園、學區內的小學中學，都力求做到更好。侯華就不止一次吩咐李侯“晚上帶點素雞回來”“買一隻鴨子”等等，因為瀚迅食堂的飯菜又便宜又好。李侯不耐煩，侯華就找成言，甚至把成言拉進了李家的微信家庭群，小夥子買好食物塞到李侯手上拎回來。所以瀚迅的職工死心塌地為公司效力，進了瀚迅的門唯一想的就是做出成績，幾萬名員工對葉端直崇拜崇信，所以成言信心滿滿地說“葉總講了很快會過去，大嫂你就不用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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