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輕生

  百裏禪站在那裏沒有說話,隻是心裏卻已經七上八下。其實他隻是怕自己越陷越深,怕穆清衣依舊會將自己拒絕的徹徹底底。


  百裏禪猶豫之間,百裏慕已經將最後一把柴添好,他勸道:“小皇叔,去吧!如果你愛她,就不要把最後那個可以讓她幸福的人趕走。”


  百裏慕依舊沒有聽見任何話語,他低頭歎了一口氣,正思量著若是小皇叔已經放棄,那麽自己究竟是不是該爭取時,他再一抬頭,空氣中已經隻留下了他存在過的氣息。


  百裏慕自言自語的說:“這才是真的天意,無論是你,還是老天,都沒給我這個去爭取的機會……”


  而另一邊的穆清衣此刻已經淚如泉湧,她身處在一片黑暗之中,可是她卻不是為了眼前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而哭泣,而是為了她自己內心的那一片黑暗,她以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直到此時,她才明白,原來感情的劍才最為誅心!

  她熟絡的邁著步子,冰涼的指尖碰到凹凸不平的宮牆,下意識的蜷縮回來,將自己退至最陰暗的牆角,可在那裏,哪怕她吊起的幾盞燭火也是照不見的。


  缺了一條腿的木桌好像也正以同命相連的姿態可憐的望著穆清衣,灰黑色的小床也散發著腐朽的氣息,穆清衣的眼打在這些物件上,回憶著它與自己相關的點滴。


  原來,不知怎的她竟來到了冷宮,不用想的太久她也明白,之所以能準確無誤的跑到這裏也不過是因為她對這裏最為熟悉,還不過是因為她隻把冷宮當成了她的家。


  紅燭慘淡而微弱的光漸漸凝聚成像出現在穆清衣的眼前,這像中人有著靈動的雙眼,小巧的鼻頭,溫軟的四肢,穆清衣的眼淚幾乎斷了線,她顫抖的喊著:“孩子,是你嗎?孩子……”


  穆清衣順著那燭光,甚至將整個身子撲了過去,可跌在地麵上的巨大疼痛也並沒能讓她清醒,她反而更加執著的喊著:“孩子,孩子……”


  “母妃在這裏啊,你不要走,不要離開娘,孩子……”穆清衣看著那燭光中的小像一點點的消失,她整個也越發癡狂,她的眼淚已經將紅妝打濕,眼淚也像一條小溪似的在臉上蜿蜒曲折。


  她甚至用手去抓那光,想要去抓住她的孩子。一個母親的悲苦和心痛在穆清衣身上已然表現的淋漓盡致,灼熱的痛感也依舊沒有沒能讓她將手移開,直到血肉焦灼的味道彌漫在整個空氣裏,她明白這不過是徒勞,她整個人才癱倒在地上。


  “為什麽活著的是我?為什麽這所有的痛苦都留給了我一個人?為什麽沒有人記得的東西隻有我還記得?為什麽……”


  所有人隻道是輪回轉世好,可是若是真的經曆了這幾生幾世的一個大圈,才會知道一個孤魂野鬼的傷痛。穆清衣就像是一個孤魂野鬼,此刻徹底失去了靈魂。


  她突然有些絕望,她望著生活過經年的環境,竟不由自主的撿起方才跌撞摔碎的瓷片,她抓著那碎瓷劃上自己白淨細嫩的肌膚,然後慵懶而疲憊的閉上眼睛。


  “穆清衣,你在做什麽!穆清衣,你給我醒醒!”百裏禪將穆清衣抱在懷裏,他的眼裏和心裏好像都要噴出一團火似的,他十分焦急又害怕的說。


  當他尋著聲響找到了冷宮,看到她癱倒在地,身旁是滿地的血跡,他幾乎飛到了她身邊。昏黃的燈光下她的手臂上已經凝結了斑斑血跡,再看那沾染著血跡的瓷片,他已經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


  “穆清衣,你給我醒醒,你究竟為什麽這麽做!你給我醒醒!你怎麽可以這麽自私,你若是死了,還以為我會獨活嗎?穆清衣,你害死的不隻是你自己,還有我,還有別人!”


  百裏禪用力的搖晃著穆清衣的身子,可是懷中的人兒卻好像深眠的貓兒一動不動。百裏禪越發害怕,他的心緊緊的皺在一起,他一遍又一遍的喚著她,可是她的耳朵偏偏好像被塞住了一樣,分明是半點聲響都沒有聽見。


  一瞬間他的五髒六腑都好像移了位,苦澀的膽汁已經流淌在血液之中。穆清衣的臉好像一張透明的紙,沒有任何血色。


  百裏禪將自己精純的內力一點點輸到穆清衣的體內,穆清衣的脈搏慢慢強勁,可是百裏禪的氣息卻越發虛弱。


  他“噗”的一口鮮血噴濺而出,他有些懊悔自己為何沒有好好將養身體。原本他可以為穆清衣輸送源源不斷的內力,可是上一次他的傷還沒有全好,就再次急血攻心,所以才昏迷了幾日。


  而這一次他再次不顧自己的身體調用內力,所以才這般狼狽。百裏禪握著穆清衣漸漸有了溫度的掌心,喜悅的笑著說:“清兒,你瞧我多愛你,為了你不是流淚,便要流血。”


  穆清衣第一次這麽聽話的靠在百裏禪的肩頭,百裏禪很是受用,他忽然覺得若是可以這樣一直抱著她到地老天荒也實在是樁幸事。


  隻是百裏禪的心願還沒來得及多實現那麽一時半刻,穆清衣已經緩緩睜開了雙眼,她不知怎的方才竟有了輕生的念頭,可能是想也許那樣就能再見到她的孩子。


  果真,方才在她一片混沌的世界裏,她看見了孩子可愛的笑顏,那孩子咿呀的衝自己笑著。她依稀中好像還看見那孩子去往了奈何橋畔,孟婆用一張長滿了皺紋的黃臉,衝自己一笑。


  孟婆蒼老而又模糊的聲音好像是在說:“放心吧,癡兒,這一世他會在一個好人家。閻王待你不薄,給了你兩條命,可如今你是不想要了嗎?想想吧,喝了它,你就真的不會再是穆清衣了!”


  看著自己麵前那一隻裝滿了奇異液體的破碗,她不知該如何選擇,站在那裏很是迷茫,若是就這麽離開倒也好,自己便會忘了她的孩子,忘了那些苦痛,忘了那一切讓自己肝腸寸斷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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